徐璃音脸上的滔天怒火,在短短一瞬间,化为一片震惊与疑惑,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瞬间冰封。苏清夙则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坏了,肯定是坏了!我就知道!我爹又拿一堆破烂垃圾当传家宝来骗我!”
只有岳沉岳,再次“豁然开朗”。他那被熏黑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他重重一拍大腿,指着一脸无辜的楚元珩,用嗓门震天地大声道:“看!我就说我猜对了吧!你小子,果然是徐盟主大人藏在外面的私生子!”
“你全家才是私生子!”楚元珩差点没忍住一剑劈过去。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枚“鉴主灵晶”,再结合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景,立刻便猜到了七八分。他也好奇地凑过去,看着水晶球里那个清晰无比的影像,也与自己分毫不差,同样是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开始了,不如就进行到底。”楚元珩便说道。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他催着苏清夙继续施法,然后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头发,递了过去,“用这个做引,看看这《天目九式》残页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苏清夙将信将疑地接过头发,再次催动了咒语。那枚小小的水晶球光芒再次大盛,这一次,它没有显现人影,而是在半空中投射出了一幕清晰无比、仿佛身临其境的幻象。
场景,是十年前徐璃音九岁生辰的前一夜。盟主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幻象之中,她的父亲徐长卿,正满面红光地与母亲林雪瑶对饮。父亲那张她记忆中总是带着威严的脸,此刻却写满了为人父的骄傲与喜悦,笑得像个孩子。
“夫人,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如此高兴?”徐长卿喝下一杯酒,意气风发地说道,“皇室主动派人前来提亲,欲与我徐家结百年之好,让当今六皇子与咱们的璃音订下婚约!哈哈哈,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待明日璃音九岁生辰一过,我便亲自带她入宫面圣,也正好亲眼瞧瞧我未来的好女婿!”
母亲林雪瑶那清冷如雪山仙子的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意。她为丈夫斟满酒,眼中却带着一丝为人母的天然忧虑:“皇家子弟,会不会被宠得娇生惯养,将来若是脾气霸道,委屈了咱们女儿可怎么办?”
“夫人尽管放心!”徐长卿得意地一摆手,脸上满是赞许与满意,“我早已派人打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六皇子,天性不争不抢,性情沉静,为人谦和有礼。最最让我满意的,是他竟未选择皇室子弟常见的修法捷径,而是选了武夫这条最需要刻苦磨砺的苦路!皇家的《月华步》与《水纹剑》,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上乘武学,正好能为我这《天目九式》,打下最坚实的基础!这门神功,我便当做璃音的嫁妆,待他们订婚之后,便尽数传授于他!有我这番心意在,他将来岂敢亏待我女儿?”
说完,徐长卿再也忍不住,仰头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林雪瑶看着丈夫那副傻气的模样,也忍不住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显然对这门亲事也是十分满意。
幻象到此结束,水晶球的光芒缓缓散去,最终化为一枚平平无奇的晶石,落回苏清夙手中。
溪边,四人早已被这巨大的信息量震得说不出话来,落针可闻。
原来,竟是这样……
徐璃音怔怔地看着幻象消失的地方,那双绯红的眼瞳中,汹涌的恨意早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思念与哀伤,凝结成一层朦胧的水雾。原来爹爹不是不爱我,不是重男轻女,他只是用他那笨拙而深沉的方式,为我铺好了他所能想象的、最安稳的未来。原来那晚,他们竟是那样的开心……
那笑声,那眼神,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可转瞬间,便是血与火的地狱。那温暖的画面,与记忆中父母冰冷的尸身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温柔地、却也残忍地剖开了她的心脏。
“璃音姐姐,你的爹娘……真好。”苏清夙看着徐璃音,眼眶也红了。她走上前,轻轻握住徐璃音冰凉的手,带着浓浓的鼻音,羡慕地对她说:“他们是真心地为你高兴,为你骄傲。哪像我爹娘,整天挂在嘴边的,不是我的修为又被哪个同门比下去了,就是盘算着该把我许给哪个门派的少主,才能让流萤阁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他们……从来没有像那样,为我开怀大笑过。”
“哇,这个水晶球真是个不得了的宝贝!苏姑娘,你开个价,能不能送我?”楚元珩看着那枚灵晶,两眼放光,试图打破这伤感的氛围。
苏清夙立刻将灵晶抢回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冲他做了个鬼脸,断然拒绝:“想得美!”
此刻,徐璃音的脸颊,早已红得如同天边的晚霞,几乎要与她那双红瞳融为一体。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根本不敢去看楚元珩一眼。
“哦——原来如此!”岳沉岳在一旁再次傻傻地助攻,他那张黑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不是私生子,是未来的女婿!嘿嘿,女婿跟半个儿子也差不多嘛!怪不得这好东西让你小子给白捡了个大便宜!”
这一次,楚元珩没有反驳。他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成为自己妻子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那份早已注定的缘分,虽迟到了十年,虽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再续,却终究还是将他们牵引到了一起。他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带着几分自得的笑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对苏清夙道:“苏姑娘,劳烦完成最后的咒语。现在,以我这个……合法持有者的身份,唤醒这部宝典,看看它的真面目吧。”
苏清夙重重地点了点头。随着最后的咒文落下,那卷被楚元珩捧在手中的兽皮残页,忽然无风自动,缓缓飘浮于半空。
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古老的兽皮之上,一个个早已褪色的、如同鬼画符般的古文字,竟一个个亮起,散发出璀璨而不刺眼的金色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被逐一点燃。整卷兽皮,仿佛活了过来!
一道道由光芒构成的、如同金色蝌蚪般的符文,从卷轴中缓缓飞出,它们在空中优雅地游动,最终化作四道柔和的信息洪流,分别注入了四人的眉心。
一个宏大且苍凉,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声音,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
“吾名,《太上天目·九阙》。”
“世人愚钝,称我‘九式’,实乃九重天门。天目者,非杀伐之术,乃‘观六合、照四时’之无上感官大道。凡尘俗世,无论修法、习武、参阵、行医,皆可入我门径,叩开九重天阙,见前所未见之天地。”
这才是它的真名与真义!它并非单纯的武技,而是一部跨越了所有修炼体系的、通往更高境界的感官修炼法!
这卷楚元珩和徐璃音从天目神殿中得来的残页,正是开启这无上法门的第一块基石。其上所记载的,便是叩开九重天门的第一道门径——“一阙·星目”的完整心法与奥秘。
随着古卷灵性的彻底唤醒,第一重天门的信息,在他们脑海中缓缓展开。
【一阙·星目(启视)】:叩开此门,汝之双眼,将如夜枭星辰,能于至暗中辨识微光,洞察飞花落叶之轨迹,看清对手剑刃上最细微的寒芒。
【通用·星丝标记】:意念所至,可于万物之上,留下一缕旁人不可见之星光,唯同修者可循。
【派生·焰痕视诊】(徐璃音):目力所及,可见伤口之上不祥的“熵纹”,净化之力,事半功倍。
【派生·剑缘预判】(楚元珩):心眼合一,可于出招前刹那,预判剑锋最完美的角度,会心一击,由此而生。
【二阙·风听(启听)】:叩开此门,汝之双耳,将成风之知己,能于寂静中听见心跳,凭回声辨位,百步之内,落叶之声亦如惊雷。
【通用·回声钉】:以微声击石,或以气息扰动空气,制造虚假声源,诱敌误判。
【派生·吼阵招仇】(岳沉岳):以声浪为锁链,汝之嘲讽,将覆盖更广的疆域,令敌避无可避。
【三阙·问尘(嗅味)】:叩开此门,汝之鼻息,将通万物之灵,能于空气中嗅出毒药的苦涩与灵草的芬芳,大地将亲口向你诉说它的秘密。
【通用·尘路标】:以特定气味或灵力微尘留下路标,唯有同伴能辨,千里追踪亦无所遁形。
【派生·熔金温校】(苏清夙):汝之法术,将对温度有更精确的感知,熔金破甲之术,威力更显刚柔并济。
【四阙·骨触(触骨)】:叩开此门,汝之感知,将不限于皮肉,而深入筋骨。洞悉自身极限,亦能于接触瞬间,感知对手劲力流转,如掌观纹。
【通用·触脉定息】:以指尖轻触,可短时平复自身或队友紊乱的呼吸与心律,稳固战心。
【派生·藤甲贴骨】(岳沉岳):汝之护甲,将与汝之筋骨更为贴合,如生长出的第二层皮肤,极大提升防护效率与负重上限。
【五阙·行衡(平衡)】:叩开此门,汝之身躯,将如不倒之峰,飘摇之叶。动静切换、重心转移,皆在一念之间;能于暴雨之中,游走于万千雨滴之隙。
【通用·衡枢步】:于对手招式用老、新力未生之刹那,切换自身重心枢纽,下一次动作,将如电光石火。
【派生·半身切位】(楚元珩):以半身斜切,可于枪林剑雨中穿行破阵,身法更稳,轨迹莫测。
卷轴上的信息,一直清晰地展示到“五阙·行衡”,后面的四阙,则被一片古老的混沌迷雾所笼罩,仿佛需要某种特殊的契机,或是更高的修为才能窥探。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四人的认知,当最后一个金色字符缓缓融入他们的脑海时,兽皮古卷光芒散尽,轻轻地飘落回楚元珩的手中。
溪边,寂静无声。
四个人,四张脸上,都凝固着比之前看到水晶球影像时,难以言喻,混杂着震撼与狂喜的“大吃一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