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潮湿、以及无处不在的生命喧嚣。
这是林野一行人踏入亚马逊雨林深处第一刻最直接的感受。参天的巨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顽强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布满腐殖质和盘虬树根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植物腐烂和某种不知名花朵混合的浓烈气息,各种闻所未闻的虫鸣鸟叫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充满原始野性的交响乐。
他们通过“流浪者”的渠道,绕开了常规的旅游路线和可能被联盟监控的区域,从一条隐秘的河流支流乘着小艇深入,然后在向导(一位沉默寡言、对雨林了如指掌的当地土着后裔,只负责带到指定区域)的指引下,开始了徒步跋涉。
“这鬼地方,比在基地模拟训练场里难受一百倍!”赵磊一边挥刀砍断挡路的藤蔓,一边低声抱怨。他的体能强化在这里似乎主要用在了对抗无处不在的蚊虫和脚下泥泞湿滑的路面上。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速干衣。
“少说话,保存体力,注意脚下和周围。”苏晓冷静地提醒道,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她的“情绪捕捉”在这里作用受限,但敏锐的观察力和法医的专业知识,让她能分辨出哪些植物有毒,哪些痕迹属于危险的生物。
阿 moon 走在队伍中间,手里拿着一个经过特殊加固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离线地图、队伍的生命体征数据以及一个不断跳动的能量信号指示条——那是林野通过黄铜钥匙与远方节点微弱共鸣建立的定向引导。然而,这里的磁场干扰比预想的还要强,GpS信号时断时续,平板偶尔会发出刺耳的噪音。
“信号干扰很强,电子设备可靠性下降百分之四十。林野,你的‘指南针’现在是唯一可靠的指向标了。”阿 moon 头也不抬地说道,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试图过滤掉干扰噪音。
林野走在队伍前方,手持黄铜钥匙,闭目感应着。钥匙传来的共鸣感比在基地时清晰了许多,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朝着某个特定方向前进。但他也能感觉到,这片雨林本身似乎也蕴含着某种混乱而强大的生命能量场,这能量场与星辉网络的连接确实如老顾所说,非常微弱且不稳定,他的精神力延伸出去,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范围和精度都大打折扣。
小雅被苏晓紧紧牵着手,她的小脸有些苍白,紧紧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玩偶散发的柔和白光在这里似乎黯淡了一些,但依旧稳定。她的大眼睛好奇又带着一丝畏惧地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偶尔会停下脚步,盯着某片形状奇特的叶子或一块覆满苔藓的石头发呆,仿佛能从中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老顾留在基地远程支援,但他的经验和知识通过加密通讯频道(在信号允许的情况下)持续提供着帮助。
“根据记载,‘低语之石’区域通常伴随着特殊的地质结构和植被异常,注意寻找那些与周围环境显着不同的地方,比如突然出现的、不符合当地地质类型的岩石,或者生长着奇特发光植物的区域。”老顾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通讯器里传来。
行进异常艰难。不仅要克服地形障碍,还要时刻提防潜藏的危险。色彩斑斓的箭毒蛙、潜伏在水洼中的凯门鳄、伪装成树枝的毒蛇……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神经紧绷。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扎营。赵磊和阿 moon 负责布置警戒线和简易防御工事,苏晓检查营地周围是否有毒物,林野则再次尝试与星辉网络建立更清晰的连接,确认方向。
然而,当他将精神力顺着钥匙的牵引延伸出去时,除了那个稳定呼唤的核心节点外,他再次感受到了白天曾一闪而过的、那些混乱而悲伤的记忆碎片。这一次,感知稍微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个探险者迷失在藤蔓中的绝望,一个部落战士在狩猎中倒下的不甘,甚至还有一些更古老、更模糊的、带着某种祭祀意味的恐惧和虔诚……
这些碎片如同幽灵般萦绕在这片土地上,被某种力量留存了下来。
“这片土地……记得太多东西。”林野睁开眼,对围过来的苏晓和赵磊低声道。
“和‘记忆之渊’有关?”苏晓问。
“不像。‘记忆之渊’是更宏观、更根源的。这里的……更像是滞留在特定地点的、强烈的个体记忆烙印。”林野揉了揉眉心,“小心点,我担心这些记忆碎片可能会影响心智不坚定的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负责在营地边缘警戒的赵磊突然低吼一声,猛地向后跳开,摆出了战斗姿态。
“怎么了?”苏晓立刻端起武器。
赵磊喘着粗气,指着前面一片看似普通的灌木丛:“我刚才……好像看到里面有个穿着现代探险服的人影在向我招手,眼神很绝望……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林野快步上前,精神力扫过那片区域,确实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属于某个迷失探险者的恐惧记忆残留。他伸出手,轻轻拂过那片空气,指尖流转着微弱的光芒,将那缕躁动的记忆碎片安抚、驱散。
“是记忆幻影。”林野沉声道,“这里的空间不稳定,加上残留的强烈记忆,容易产生这种干扰。大家集中精神,不要被看到的幻象迷惑。”
这个小插曲让营地的气氛更加凝重。这片雨林的危险,远不止于看得见的毒虫猛兽。
夜幕降临,雨林的夜晚并不宁静,反而更加喧闹。各种夜行生物开始活动,发出千奇百怪的叫声。营地的篝火(经过特殊处理,烟雾很小)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温暖来源。
林野负责守夜。他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手中摩挲着黄铜钥匙。钥匙传来的共鸣感在夜晚似乎更加清晰了,那个远方的呼唤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与雨林的心跳(如果雨林有心跳的话)逐渐同步。
突然,他手中的钥匙轻微震动了一下,共鸣的方向似乎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同时,他感觉到一股隐晦的、带着恶意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从雨林深处某个方向扩散开来,瞬间扫过他们的营地。
“嗡——”
阿 moon 手边的平板电脑屏幕猛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发出急促的警报声,虽然仅仅持续了一秒就恢复了正常。
“高能反应!短促、定向、带有扫描性质!”阿 moon 瞬间清醒,低声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野、苏晓和赵磊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掠过皮肤。
林野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能量波动传来的方向,那片区域在星辉网络的感知中一片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刻意遮蔽了。
“他们发现我们了。”林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雨燕’……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暗不定,映照出他眼中凝重的神色。这场雨林深处的角逐,比预想中更早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