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十三年的初春,建康城东,一片原本属于皇家苑囿的土地被圈起,高大的围墙之内,一座座风格迥异于传统殿宇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没有飞檐斗拱,没有雕梁画栋,取而代之的是简洁的几何线条、巨大的玻璃窗以及高耸的、用于观测天象的圆顶。这里,便是初具雏形的“帝国科学院”与“帝国工程院”院址。
林默力排众议,将这片风水宝地划拨给两院,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两院的设立,并非格物院的简单升级,而是帝国“深耕”战略进入深水区的标志性事件。它们不再直接管理具体的技术推广和工坊生产,而是专注于最前沿的理论研究、最重大的国家工程论证以及最高层次的人才培养与汇聚。
这一日,林默亲临尚在建设中的科学院主楼。工地上,工匠们正在安装巨大的大理石匾额,上面是他亲笔题写的院训——“格物致知,求真务实,启迪民智,造福万邦”。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带着侯三,漫步在初具规模的庭院中。
“太师,各大学部的人选,基本已定。”侯三低声汇报着,“数理部首座,由大学堂山长、精于演算的刘徽先生担任;格致部首座,是格物院墨衡院正;工术部首座,暂由龙江船厂大匠郑浑代理;农医部首座,则是太医令张仲景后人张济;商经部……”
林默微微颔首。这些人选,都是他在过去几年中,从帝国各地、各个领域精心挑选或考察认可的顶尖人物,既有传统学问深厚的大家,也有在实践中磨砺出的巨匠。
“告诉他们,”林默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正在奠基的巨型图书馆,“两院之内,不论出身,不究过往,唯才是举。所有研究,需立足帝国长远,敢于质疑,勇于探索。所需经费、物资,由内帑与国库优先保障,不受常例限制。”
他要打造的,是一个能够真正孕育出超越时代智慧的火种之地。
就在两院紧锣密鼓地筹建,帝国的智力资源开始向此高度集中之时,遥远的安西都护府,一场由韩擒虎主导的、旨在彻底打通西域东西商路的“凿空”行动,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面对帕米尔高原的天险,大规模修建铁路暂时无望,韩擒虎采取了更加灵活务实的策略。他征调了熟悉当地地形的向导和大量民夫,在格物院派遣的水利和道路工程师的指导下,开始对几条历史上有记载的、穿越葱岭的古商道进行大规模的整修和拓宽。他们炸开拦路的巨石,在悬崖边开凿栈道,在冰川河谷上架设由钢铁和“星火水泥”构筑的坚固桥梁。
这不是铁路,但其意义同样重大。一条更加安全、畅通、能够通行大型驼队甚至小型马车的“帝国西路官道”正在艰难地向西延伸,目标直指黑汗王朝控制下的费尔干纳盆地。韩擒虎要用这条路的贯通,向黑汗,也向整个中亚展示帝国不容阻挡的决心与力量,并为未来的贸易、外交乃至军事行动,铺平道路。
然而,帝国的西进,不可避免地与黑汗王朝的东扩野心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黑汗王朝在察觉到帝国并未因天险而放弃西进后,其态度愈发强硬。他们不仅加强了对边境关隘的封锁,开始对试图通过其领地的帝国商队课以重税,甚至纵容边境部落袭击帝国的筑路队和巡逻队。双方在帕米尔高原东麓的摩擦日渐频繁,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边境局势持续紧张。
战争的阴云,再次在西域的上空凝聚。
消息传回建康,林默并未感到意外。他知道,与黑汗的冲突是帝国西进战略中绕不开的一环。他给韩擒虎的指令依旧是:“以威慑为主,巩固防线,保障筑路安全。若黑汗大军来犯,可予迎头痛击,但暂不进行越境大规模反击。”
他仍然希望,能将主要的精力集中在国内的“深耕”与两院的建设上。帝国的力量,需要时间进行更深层次的沉淀与转化。
也就在这西线局势紧绷、国内智力革命悄然启动的当口,星火城格物分院,在那处史前文明遗迹的研究中,取得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可能意义深远的发现。学者们在清理一处疑似居民区的废墟时,从灰烬层中,发现了几粒碳化的、形态奇特的植物种子。经过小心翼翼的培育尝试,在帝国本土最好的花匠和农学家精心照料下,其中一粒种子,竟然奇迹般地发芽了!
那是一种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记载过的植物幼苗,叶片呈奇异的银蓝色,脉络中仿佛有微光流转。
这株来自远古的幼苗,被以最高保密等级,连同培育它的特殊土壤一起,送入了刚刚建成的帝国科学院植物学部温室,由最顶尖的植物学家进行隔离研究。
一颗来自失落文明的种子,在帝国的智慧沃土中,悄然萌发。
林默接到报告时,凝视着报告中那株幼苗的素描图,久久不语。能源、材料、乃至现在可能出现的未知生物……那个消逝的文明,究竟还留下了多少遗产与谜团?
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帝国的未来,不仅要面对看得见的敌人,要攀登科技的高峰,或许,还要学会与这些来自时间深处的、陌生的“馈赠”共存,并理解它们背后可能隐藏的,关于生命与文明的终极奥秘。
智慧的火种已然点燃,它照亮的前路,既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也布满了未知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