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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嬷嬷见三人眼巴巴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好笑。

“这是我儿子之前买来孝敬我的,名叫麦门冬饮。秋天喝刚好,强身健体。刚好一人两杯,你们尝尝。”

青黛闻言,笑嘻嘻地上前帮忙倒饮子。嘴上还不停夸赞,“嬷嬷你最好啦!”

当朝盛行饮子,饮子是由中药材熬制而成,口感有些苦涩,饮用者多为病人,但是因为这份苦涩带来的健康,饮子一时间风靡全朝,成为主流。

上到宫廷,下到贫民百姓,无”饮”不欢。其中五色饮,和四时饮最受青睐。

如今已是秋日,而秋日最受欢迎的有莲房饮、瓜饮、香茅饮、加沙塘饮、麦门冬饮、葛花饮、槟榔饮。

陈眠在出远门前,特意找朋友买了饮子送给自己母亲。

由于思儿心切,苏嬷嬷一直都没舍得喝。见今日气氛正好,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来了。

与这边其乐融融相反,祠堂的吴氏母女,凄凄惨惨戚戚。

祠堂中没有暖炉,入夜了,越发寒冷。

看着面前白馒头和清淡的菜,刚醒过来不久的江幼兰忍不住抱怨。

“母亲,这些菜怎么吃啊!一点油水都没有。今日女儿差点被那老八婆打死,现在还要遭这样的罪!”

吴氏冷冷瞧了一眼她,“不想死就吃。”

江幼兰原本就一肚子火,见吴氏冷冰冰的态度,更加委屈了。

“我就不吃!饿出事情来了,我看那老太婆还敢不敢这样对我们。”

“再说了,父亲马上就回来了......而且我马上就要嫁世子表哥了......”

吴氏瞧着这么蠢的女儿,心中越发恨铁不成钢。

“都这么晚了,你父亲都没来。已经是表明态度,默认了老夫人的行为了,你还以为你父亲会管你?!”

江幼兰一愣,瞧着已经恼怒的吴氏,有些恐慌,“那怎么办?!我们真的要一直关在这吗!?”

“那我还怎么嫁表哥!”江幼兰病急乱投医,拉住吴氏的衣袖,小声哀求,“母亲母亲,你快让舅舅和外祖母救我们啊。”

吴氏被她摇得头疼,怒道:“那你倒是吃饭啊。你要是想熬坏身子就不吃!到时候看你怎么为伯府诞下嫡长子!别烦我,一边呆着去。”

江幼兰哦了一声,忍着伤痛,委委屈屈得挪到角落,拿着馒头啃。

北风瑟瑟,吹动闪烁着微光的灯笼。

灯火通明的高楼上,此刻气氛古怪。

帷幔深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最里面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少年。

帷幔外,书桌旁的太医神色紧张地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而老人似乎在沉思着,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时一刻都显得十分煎熬。

宸王自从午后吐了一口血后,就一直沉睡着,没有醒过来。

若不是还能感受到轻微的呼吸,都以为是薨了......若是真的宸王在外面......按照圣上和太后对宸王的态度,他的向上人头和五族是保不住了。

随行的太医连忙打住,不敢再深想。

许老爷子叹了口气。

这次确实有些棘手!

他忍不住又抬眼,瞧了眼天色,掐算着时间。

虽然昏睡了过去,但是今日下午已经针灸了两个时辰。按理说宸王应该醒过来了才是,怎地还没醒?

精致的雕花木床侧,小德子正坐在脚踏上,目光紧紧盯着薛南岑,生怕他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心中也是不住地祈祷。

老天爷啊,虽然我们爷有时候很恶劣,名声很臭,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滥杀无辜的的事情啊。

老天爷千万保佑,小德子以后一定多做好事,积攒功德!

迷雾中,薛南岑又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自觉地心中一痛,手脚却先一步脑子反应过来,往那身影狂奔而去。

眼看就要接近那道身影了,画面却又一转。

巍峨的宫门前,五匹马正将躺在地上的一个人往五个方向拉扯,周围都是指指点点的百姓。

那人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尽力转过头,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似乎说什么。

他心中疼痛更甚,只拼尽全力地往那人狂奔。

只是,他到的时候,只剩下了,满地的鲜血和零碎的肢块。

沾满鲜血的头颅在鲜血和尘土中滚了几下,撞到了他的金靴上。

不一会,靴上的金线和锦缎的鲜血晕开了。

他踩着,她的鲜血。

脑中一片空白,他愣愣地跪下,颤抖着手拨开沾满鲜血的头发。

沾满鲜血的美人脸,看着颇为惊悚,他却,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好像忘了要怎么反应,也忘了要怎么呼吸。

小德子原本就盯着薛南岑,马上就发现了突然没了呼吸的少年,吓得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许大夫快来,主子没呼吸了!”

说着,他慌张上前,就要给少年掐人中。

只是因为手抖,好几次刚碰到少年的鼻子就抖到别的地方去了。

许老爷子听见小德子说的,心中一沉,急速冲了进来,推开手忙脚乱小德子。

小德子原本就不防,这一下直接被推倒在地,但却没说什么,只目光殷切地看着许老爷子。

只是,不断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心情。

许老爷子把了一会脉,连忙取出银针,连刺人中、内关、涌泉三穴。

刺痛让人清醒,薛南岑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眼睛盯着帐顶,迟迟回不过神来。

守了一下午的几人见他醒过来,都狠狠松了口气。

许老爷子又给薛南岑望闻问切了一番,就让小德子将帷幔都收起来。

劫后余生的小德子殷勤应声,让人赶紧收帷幔。

屋内一时间忙着热火朝天,死里逃生,众人都忍不住有些喜悦。

只有薛南岑格外安静。

那人,他认出来是谁......心中撕裂般的疼痛越演越烈。

终究是忍不住,他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满目的鲜血,好像让他又回到了那个噩梦......

小德子转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喷的满地都是的鲜血,慌张大喊,“许老爷子!主子吐血了!”

老爷子心中一叹,刚走到书桌前的他又快步走回来,给薛南岑把脉。

浓重的血腥味让人越发不适。

小德子叫人赶快来处理,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瞧着老爷子凝重的神色,小德子张了张嘴,但又闭上了。

他不敢问。

把完脉后,老爷子有些无奈地叮嘱。

“殿下,切忌多思多想。心中郁结,只会加重病情。长久吐血,更是会有损根基。我开张补气血的方子,小德公公记得一日三次,饭后半个时辰煎药给殿下喝。”

小德子连连应下,陀螺似的又转了出去,又是吩咐下人打热水来,又是叫人将一直温着的燕窝粥端上来。

老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去开方子了。旁边的太医亦步亦趋地跟着,帮忙打下手。

端来温水,小德子上前小心翼翼的给薛南岑洗漱。

漱过口后,口中的血腥味少了许多,他沙哑着开口,“晚膳送过去了?”

午后在他昏睡过去之前,他曾让小德子去给江迢迢送晚膳的了。

一直隐身在角落里的燕六闻言,连忙现身行礼,“回禀殿下,菜送到了,小姐基本都吃完了。可见是喜欢这菜的。”

薛南岑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了。

小德子勉强地笑了笑,将温热的燕窝粥端过来,“爷,喝点燕窝粥罢?”

见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又好像回到了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厌世状态,小德子心里一突。

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小德子搅了搅手中的粥,想了想,劝道:“爷,你可要快点好起来,给江二小姐撑腰呢。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

薛南岑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子,瞧了一眼满脸讨好的小德子,“说罢,发生什么了。”

小德子见他感兴趣,当下就将今天江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要我说啊,那个二小姐可真是凄惨。这江家也真是的,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好好一个主子竟然被下人虐待欺凌成这样。那吴氏母女真可恨。明明做了恶事,还抓不住她们,都是小喽啰顶罪。”

瞧了眼薛南岑,见他仍旧听着,小德子说得越发兴起。

“爷,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夫人把那些个害小姐最多的当场打死,一时间,血流成河啊。其他的欺辱二小姐的下人也被发卖出去。”

“差点整个江府的人都得换掉!一府的人都有问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还有还有,那个江刺史也不是好东西。作为一州的刺史,后院竟然如此恶臭肮脏。我就不信他不知道那个江夫人和大小姐做的恶事!”

“他明知道,竟然放任她们折磨自己最小的女儿。啧啧啧,虎毒不食子啊。”

“真是令人发指......不敢想,要是那二小姐一不小心,运气不好,没挺过去,就夭折了......唉,要我说,这江家没一个好东西!”

不知道是那个字刺激到了,薛南岑眼神一厉,“准备笔墨纸砚。”

“啊啊啊?”小德子还没说过瘾,就听到这事,顿时一愣,眨了眨眼,“那这燕窝粥?”

“还不快去。”薛南岑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接过温热的白瓷碗。

小德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忙去准备笔墨纸砚。

不一会,小德子就端着托盘回来了。

“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小德子看着他提起笔就开始写,有些好奇。

薛南岑哼了一声,手下不停,“不是很久没写信了吗?长安那两位该着急了。”

小德子闻言一喜,也不打扰他了。

天知道,薛南岑从长安出来之后,再也没有写过回长安。长安那两个又急又怕,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信也是一封接着一封地送来。

就是苦了他们这些跟着的人了。

爷不回信,他们要兢兢业业地将主子的情况传回去,还得挨骂。

偏生,谁也不敢催这位主回信。

等笔墨干了之后,小德子也不敢看信的内容,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当着薛南岑的面放入皇室专用的邮筒内。

等一切做好,小德子就要告退出门,去送邮筒时,薛南岑又张了张嘴,“走陆驿。”

小德子一愣,陆驿是最快的,一般都是加急信件。他应声,出门喊了燕八去送。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幕及陇山头。

没几天,这信就到了长安的皇帝手中。

刺史府衙这边灯火通明,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江正源此刻正焦头烂额。

五骨案查了一下午,仍是毫无头绪。

他余光瞥到长随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又怎么了?”

长随低声回禀,“府上的事情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

“什么?谁传的?”江正源一惊。

长随苦着脸,“查到一部分是府内,约莫是府内大换血,下人都七嘴八舌的,还没来得及教好规矩。还有......一部分是府外牙行管事那些人。”

江正源气地七窍生烟,江府的名声可真是被毁了个干净了!

魏米在对面的屋子门口,瞧着江正源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幸灾乐祸。

“造孽啊,这江刺史。”

夜深了,宋嬷嬷瞧着仍旧在敲木鱼的老夫人,轻声提醒。

“老夫人,该安寝了罢?已经戌正(八点)了。”

老夫人正要应声,就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

“老夫人,老爷说有事找您。”

“让他进来罢。”老夫人叹了口气,早就料到了这日,挥了挥手。

小丫鬟应声退了下去。

“母亲,你为何不封口那些牙行婆子?”

人还未进来,含着怒气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随后,江正源跨过门槛,进了正房。

“母亲,你要害死我吗?!我都一切让你做主了,你怎么能让事情传扬出去!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回长安的关键时期!”

江正源恼怒地看着老夫人,就像看着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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