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冰冷的逻辑
凌晨四点三十五分，旧港的潮风裹着柴油味和铁锈味，一齐往人鼻子里钻。林劫缩在第七数据中心后门的阴影里，pdA的冷光打在他脸上，像给皮肤镀了一层薄霜。屏幕里，那串刚刚解密的L5日志正一行行往外蹦，绿得发黑，像坟场里冒出的磷火。
＞【02:55:11】 object_Reclassify：pedestrian=0.03 Animal=0.81 override=1
【02:55:12】 Signal_Extend=5.3s mand=Internal_Admin_Root
【02:55:13】 collision_Risk=92% Action=None Saved=42s
他盯着“Saved=42s”，舌尖抵着齿背，轻轻磨了一下——像要把那层铁皮磨穿。42秒，一条命，系统连眼皮都不眨，还给自己打五星好评。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扯到耳根，却冷得吓人：“行，你们爱算，我让你们算个够。”
他手指飞跃，把日志打包，塞进加密硬盘，又复制一份进随身U盘——指甲盖大小，却沉甸甸得像灌了铅。做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冷空气混着潮腥灌进肺，火辣辣地疼，却让他脑子更清醒：要拉“宗师”下神坛，得先让它的“完美逻辑”当众摔个狗吃屎。而摔狗吃屎的第一步，是让所有人看见——所谓“不可抗力”，不过是有人按了下键盘。
五点整，他离开旧港，没回修车厂——那里太显眼，系统狗鼻子一嗅一个准。他拐进锈带，钻进一间废弃网吧。网吧招牌只剩半边，“极速狂飙”四个字被雨水泡得皱巴巴，像被揉皱又扔掉的病历。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混着廉价烟草和泡面残汁的酸臭，活像打开十年没洗的垃圾桶。大厅里，一排排老式电脑屏黑得发亮，映出他扭曲的脸——眼球布满血丝，下颌青茬一片，像刚从地狱爬回来的讨债鬼。
他选了最里侧的机位，靠墙，监控死角，电源还通。开机，风扇发出“咔啦咔啦”的咳嗽，像老烟民临终前的喘息。他插入U盘，屏幕亮起，绿字黑底，一行行代码跳出，像深夜坟场里爬出的蜈蚣。他先运行“幽灵脚本”，把网吧Ip套进三层跳板，再套上“清道夫”内部代理——那群系统狗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用来追踪别人的工具，如今成了别人的面具。
五点十五，一切就绪。他打开编辑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却忽然停住——屏幕反光里，他看见自己倒影：眼睛深陷，嘴角下垂，像被抽掉电池的玩偶。他想起林雪被抬上担架时，白布下露出的那截手腕，细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如今却沾满暗红。他想起医院窗口那个塑料女声：“事故编号tb-3357，已归档。”想起警员那句“系统已给出最优解”。
最优解？去你妈的最优解。他指尖落下，键盘发出“噼啪”脆响，像深夜枪火——
＞ 【broadcast_packet】 target=city_public_Screen mand=Live_Feed Source=tb-3357_Log
回车，发送。零点一秒后，瀛海市所有公共屏幕——地铁广告屏、商场巨幕、写字楼外墙、甚至路边红绿灯立柱上的小LEd——集体闪了一下，像被谁轻轻眨了下眼。接着，同一行绿字跳出，黑底，简洁，却刺目：
＞ 【tb-3357_original_Log】 pedestrian=0.03 Animal=0.81 collision_Risk=92% Action=None Saved=42s
没有配图，没有解说，只有赤裸裸的五行代码，像五把手术刀，当众划开“完美系统”的肚皮，让所有人看见——所谓“传感器误判”，不过是有人把“行人”标签撕掉，贴上一张“动物”便利贴；所谓“不可抗力”，不过是算法觉得42秒比一条命更值钱。
屏幕前，人群瞬间炸锅——
地铁候车厅，熬夜加班的社畜瞪着黑眼圈，指着LEd大叫：“卧槽，看！系统把行人当野狗！”
商场门口，穿睡衣买夜宵的姑娘惊得奶茶掉地：“42秒？我他妈上班打卡迟到30秒扣50，人家省42秒撞死人？”
写字楼前台，保安大叔挠挠头：“原来红绿灯也会撒谎？”
社交平台上，#tb3357#话题像被点燃的汽油桶，瞬间冲上榜首，配图清一色绿底黑字截图，评论区骂声一片：
——“老子天天被系统扣信用分，原来它自己就是骗子！”
——“42秒买一条命，这买卖真划算，下次是不是该轮到我？”
——“传感器背锅？背个屁！后台有人改数据！”
五点二十，龙穹应急小组反应过来，紧急切断公屏信号，绿字一闪，消失不见，屏幕恢复广告——口红、奶茶、明星笑脸，光鲜亮丽，仿佛刚才那五行血字从没存在过。可网友截图早已满天飞，像病毒，像野火，像脱缰的兽群，再也关不回笼子。
林劫坐在网吧最里侧，屏幕反光映着他扭曲的脸，眼底两簇火苗疯狂跳动。他低头，点燃一支烟——从网吧抽屉翻出来的，过期三年，抽一口呛得直咳嗽，却笑得胸腔发震：“看啊，小雪，哥给你放了一场烟花。”
可烟花刚升空，就有人想掐引线。pdA跳出红色警告：
＞ 【trace_Alert】 Source_detected Ip_Node=old-port_Sector_7 trace_EtA=90s
九十秒，系统狗就会定位到这里。林劫舌尖抵着齿背，轻轻磨了一下，像给死神点烟。他没关电脑，也没拔U盘，反而打开第二个窗口，手指飞跃，输入一行行指令：
＞ 【Loop_bomb】 target=trace_Node mand=Self_destruct delay=30s
三十秒后，追踪节点会原地爆炸，像给系统狗扔一根带刺的骨头。他起身，把烟头按灭在键盘上，塑料壳发出“嗤”一声轻响，冒出一缕白烟，像给网吧上了香。他转身，走出大门，背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口上还滴着水，也滴着血。
六点整，旧港第七数据中心方向传来“嗡”一声低鸣，像巨兽被戳瞎一只眼，追踪信号集体失联。与此同时，社交平台热搜第一仍是#tb3357#，截图漫天飞，骂声一浪高过一浪。龙穹总部紧急召开线上发布会，发言人面色铁青，反复强调“个别节点故障”“已修复”“请勿传谣”。可没人买账，评论区清一色绿底黑字截图，像无数张冥币，甩在“完美系统”的脸上。
林劫躲在锈带深处一间废弃仓库，pdA屏幕亮起，跳出最后一条系统广播：
＞ 【Notice】 tb-3357_Log=corrupted case_Reopen=pending Investigation=ongoing
pending，进行中。他盯着那行字，眼底血丝像裂开的蛛网，却冷得吓人。他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pending？行，我让你们pending个够。”
“下一步，不是截图，是截喉。”
他合上pdA，抬头，望向远处那片闪烁的霓虹，声音轻得像给黑夜盖被子：
“小雪，看见了吗？那层皮，哥撕开了。”
“接下来，哥把它的骨头，一根一根拆给你看。”
仓库外，天开始泛白，晨光却冷得像霜。城市在喧嚣中苏醒，却没人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从旧港深处，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