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小队临时驻地，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那张小小的黑色存储卡，像一块寒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舟的宿舍兼临时办公室（由一间闲置仓库改造，堆满了各种规章文件和他的宝贝枸杞茶）成了临时指挥中心。他拒绝了安卿鱼直接用驻地电脑读取存储卡的提议，而是从自己锁好的公文箱里，取出一台看起来就极其笨重、有着多种物理隔离接口的军用级笔记本。
“安全程序。”面对迦蓝好奇的目光，林舟简单解释，“‘深蓝’项目组给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反向追踪或者自毁程序。我这台是特制的，隔离墙厚实。”
他小心翼翼地将存储卡插入，电脑屏幕亮起，闪过一连串复杂的验证代码后，一个极其简洁、只有黑白两色的界面出现。里面没有花哨的文件夹，只有一个命名为“日志-冥府之门-样本a”的加密文件。
林舟深吸一口气，点击打开。
没有预想中的视频或图片，满屏幕都是瀑布般流淌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二进制代码和复杂到极点的多维能量频谱图。其中某些波段呈现出极其不自然的尖锐峰值和断裂，正是林舟报告中提到的“异常规则编码”。
“这……什么鬼画符？”曹渊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比面对十个神明还难受。
“是规则层面的‘噪声’和‘裂痕’。”安卿鱼却双眼放光，几乎要把脸贴到屏幕上，“这种结构……太诡异了，完全不遵循已知的任何一种能量守恒或神性波动模型！它像是在……强行覆盖和改写原有的信息！”
林七夜沉默地站在后面，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不断滚动的数据，虽然他无法像林舟和安卿鱼那样理解其深意，但他能感受到那数据背后透出的、一种冰冷而混乱的恶意。
林舟没有说话，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多个分析窗口，开始进行数据过滤、降噪和模式识别。他的【规则之眼】全力运转，眼前不断浮现出只有他能解析的淡蓝色注释和解构模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林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大了频谱图中一段极其细微、几乎被噪音淹没的波动。
“找到了……”他声音低沉。
“找到什么了？”迦蓝急忙问。
“一个……‘签名’。”林舟指着那段被提取出来的、呈现出某种诡异循环规律的编码，“这段编码不属于‘污染’本身，也不属于被污染的‘冥府之门’神力。它更像是一个……制造者的标记，或者说，一种极其傲慢的‘版权声明’。”
“能破解吗？知道是谁干的？”曹渊急道。
“无法直接破解，加密方式闻所未闻，层级高得可怕。”林舟摇头，但眼神却越发凝重，“但是，通过分析这个‘签名’与污染编码的交互模式，我可以反向推导出一些它的‘行为习惯’。”
他快速在另一个窗口建立模型，将“签名”数据导入。
“这个污染的‘制造者’，或者说‘程序员’，它拥有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傲慢。它不关心被污染对象（神明）本身的意志和特性，它只是在粗暴地植入指令，最大化地激发其破坏欲和混乱属性，就像……在测试某种武器的极限性能。”
模型运行结果出来，模拟出被污染后的“冥府之门”神力的可能行为模式——攻击性、扩散性呈指数级增长，且完全不可预测，如同失控的瘟疫。
“它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制造混乱……”林舟喃喃自语，脑中飞快运转，“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压力测试。测试这个世界的‘规则系统’，在承受这种定向‘病毒’攻击时的极限在哪里。”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将整个世界，连同其中的神明，都当做测试抗压能力的实验场？这是何等的疯狂与蔑视！
“还有更糟的。”林舟深吸一口气，指向模型的一个角落，那里显示着“签名”编码与当前世界基础规则之间极其微弱的共鸣效应。
“这个‘签名’……我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
“熟悉？”林七夜终于开口，抓住了关键。
“不是内容熟悉，是……‘风格’熟悉。”林舟努力寻找着措辞，眉头紧锁，“这种粗暴、直接、充满绝对控制欲的编码风格，这种视万物为棋子的冷漠……我在世界观测局的绝密档案里，似乎……见过类似的痕迹。”
“世界观测局？”迦蓝疑惑，“那是什么地方？比守夜人总局还厉害？”
林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脸色越来越白。
他想起在观测局受训时，无意间接触到的那些被标记为“Λ”（Lambda）级的、描述宇宙底层bug和未知危险的禁忌档案。其中一些关于远古威胁的模糊记载，其描述的感觉，与眼前这个“签名”散发出的气息，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难道……所谓的“神明污染”，并非这个时代的阴谋？而是某种早已存在、甚至可能被观测局记录在案的、更古老、更恐怖的东西，再次苏醒或开始介入？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七夜，语气前所未有的急促：“队长！我需要最高权限，调阅守夜人档案库中所有关于‘古代文明遗迹’、‘失落神话’以及……‘世界规则异常变动’的记载！越古老、越冷僻越好！”
林七夜深深地看着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权限我给你。安卿鱼，协助他。”
他意识到，林舟可能已经触碰到了冰山之下，那更为巨大和恐怖的阴影。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阴影彻底浮出水面之前，找到它，理解它，然后……想办法面对它。
林舟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的那个冰冷“签名”，它无声地流淌着，仿佛在嘲笑着众生的无知。
冥府之门的低语，或许只是这场巨大风暴来临前，第一声微弱的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