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镜湖去的路比黑风口好走些,只是沿途多了些七煞门的暗哨。
墨鹰在前开路,总能用最省事的法子解决掉麻烦——要么是毒针,要么是机关,看得沈文卿咋舌不已。
“你这机关术跟谁学的?”他忍不住问。
“我爹。”墨鹰头也不回,“墨家的机关术,当年在江湖上数一数二。”
他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鸟,上了弦,木鸟竟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这叫‘传讯鸟’,能探前面三里地的动静。”
沈文卿看得眼睛发亮:“《天工秘录》里也有这个!说还能载人飞行,就是……”
“就是需要千年铁木做骨架,西域火龙油当燃料,都是稀罕物。”慕容雪接过话,她昨晚翻残卷时看到过。
墨鹰瞥了她一眼:“你看得懂那些鬼画符?”
“玉佩能显字。”慕容雪摸出半块玉佩,“只是后面的字越来越模糊,好像缺了什么。”
墨鹰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到了。”
远处出现一片湖泊,湖水蓝得像块镜子,倒映着天上的流云,难怪叫镜湖。
湖边有座青石小楼,楼前立着两尊石狮子,嘴里各含着颗石珠,珠上刻着七煞门的狼头标记。
“铁面判官就在里面。”墨鹰压低声音,“这人最讲规矩,只要不犯他的忌讳,就能活着进去,活着出来。”
“什么忌讳?”沈文卿问。
“不能提‘玄影阁’,不能带兵器进主楼,最重要的是……”墨鹰顿了顿,“不能看他的脸。”
三人刚走到楼前,就见两个穿黑衣的汉子拦住去路,腰间都挂着七煞门的令牌。
“来者何人?”左边的汉子问,声音像闷雷。
“玉罗刹,求见铁面判官。”慕容雪亮出半块玉佩,“有关于玄玉令的事相商。”
汉子们看到玉佩,脸色微变,对视一眼,侧身让开:“主上在二楼书房,请。”
主楼里比外面看着气派,地面铺着青石,墙壁上挂着些兵器,都是些寻常刀剑。
唯独正中央挂着张铁网。
网上缠着柄断剑,剑穗是用金线绣的——是墨家的标记!
“那是我爹的佩剑!”墨鹰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慕容雪按住他的肩,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二楼书房很大,迎面摆着张紫檀木书桌,后面坐着个穿黑袍的男人,脸上戴着张狰狞的铁面具,只露出双眼睛,像鹰隼般锐利。
“玉罗刹,久仰。”铁面判官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闷闷的,“听说你带了玄玉令?”
慕容雪把半块玉佩放在桌上:“晚辈想向阁下打听另外两册《天工秘录》的下落。”
铁面判官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突然笑了:
“慕容家的丫头,果然长大了。
你爹当年送我这玉佩时,说若有朝一日他出事,就让我护你周全。”
慕容雪愣住了:“我爹认识你?”
“何止认识。”铁面判官摘下左手的手套,露出手腕上的疤痕——是道月牙形的疤,和秦伯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我是你爹的结义兄弟。
当年慕容庄被灭门,我本想冲进去救你,却被玄影阁的人缠住,等赶到时,只剩一片火海。”
沈文卿突然开口:“那你知道我娘吗?她叫慕晚晴,当年在慕容庄做账房。”
铁面判官的眼睛亮了:“晚晴?她还活着?”
他站起身,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激动,“当年她怀了身孕,我让她先逃,说等风头过了就去找她,却一直没消息……你是她的儿子?”
沈文卿点头,把自己的半块玉佩也放在桌上:“我娘去年去世了,让我来找慕容家的人。”
两块玉佩拼在一起,莲心处的“令”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铁面判官看着玉佩,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主上!”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才那两个汉子冲进来,手里都握着刀,“玄影阁的人打进来了!”
铁面判官猛地一拍桌子:“来得正好!”
他从桌下抽出柄长刀,刀身漆黑,“十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慕容雪抽出鞘中宝剑,墨鹰握紧短刃,沈文卿也捡起墙角的一根木棍,摆出防御的架势。
楼下传来厮杀声,夹杂着铃铛客的嘶吼:“铁面判官,交出残卷,饶你不死!”
“做梦!”铁面判官率先冲出去,长刀劈出,带起道寒光,瞬间砍倒两个蒙面人。
慕容雪三人跟在后面,她的剑法凌厉狠辣,招招夺命。
墨鹰的短刃游走在敌人缝隙间,沈文卿虽不会武功,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用龟甲砸中敌人的头,倒也帮了不少忙。
混战中,慕容雪瞥见铃铛客正往书房跑,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刚冲进书房,就见铃铛客正翻着铁面判官的书架,手里拿着本册子——是《天工秘录》的第二册!
“放下!”慕容雪宝剑刺向他后心。
铃铛客回身一挡,青铜面具被划开道缝,露出半张脸,竟和玉玲珑有几分像!
“你是玉玲珑的?”慕容雪惊道。
铃铛客没答话,抓起书卷就往外跑。
慕容雪紧追不舍,两人从二楼打到一楼,又打到湖边。
铃铛客被逼到湖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点燃书卷。
“别烧!”慕容雪急了,这是唯一的线索。
就在这时,湖面突然翻起巨浪,一艘小船破浪而来。
船头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手里摇着柄折扇,正是那个“柳先生”!
“玉罗刹,别来无恙?”柳先生的声音温文尔雅,却让慕容雪浑身发冷,“把残卷交出来,我就告诉你你爹娘的遗言。”
“我爹娘的遗言?”
“他们说,宁愿慕容家断子绝孙,也不能让《天工秘录》落入恶人之手。”柳先生笑着,眼神却冰冷,“可惜啊,他们没算到,你会这么执着。”
慕容雪的宝剑突然指向铃铛客:“杀了他,残卷归你。”
铃铛客一愣,刚要反抗,就被柳先生甩出的折扇打中咽喉,当场毙命。
“现在,残卷归我了。”柳先生捡起书卷,笑得越发温和,“第三册在玄影阁总坛。
你若想知道慕容家被灭门的真相,就来漠北黑风城找我。”
他说完,小船竟像箭一样划向湖心,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慕容雪站在湖边,手里还握着宝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柳先生故意引她去黑风城,那里一定有陷阱。
“慕容姑娘!”沈文卿和墨鹰跑过来,铁面判官也跟在后面,面具上沾了不少血。
“他跑了。”慕容雪低声道。
铁面判官叹了口气:“柳乘风这老狐狸,算准了我们会来。”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我藏的第三册残卷的拓本,虽然不全,却也能看出些端倪。”
慕容雪接过拓本,上面的字和前两册一样,歪歪扭扭的,只有用玉佩才能显字。
“黑风城,我必须去。”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不仅为了残卷,更为了十年前的血债。”
墨鹰点头:“我跟你去。墨家的仇,也该报了。”
沈文卿攥紧手里的半块玉佩:“我也去!我娘的仇,不能不报!”
铁面判官看着他们,突然摘下铁面具。
面具下是张布满烧伤的脸,丑陋却透着股刚毅。
“我陪你们去。”他的声音不再沉闷,带着股豁出去的决绝,“当年没能护住慕容庄,这次,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你们。”
夕阳落在镜湖上,把湖水染成了血色。
慕容雪望向黑风城的方向,握紧了怀里的残卷和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