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从里向外敞开。
一个无声的邀请。
门后是纯粹的黑。
手电筒的光扎进去，瞬间就被嚼碎了，只剩一个昏黄的光点。
苏眠跟林小漫对视。
空气沉了下来。
呵，这流程我熟。
先搞个羞耻的入职测试。
通过了，就给你开门，意思是能进来上班了。
下一步，发工服，签卖身契，然后告诉我KpI不达标就得进焚化炉？
苏眠心里骂着街，身体很诚实地站了起来。
“走吧，cSo同志。”
他拍拍裤子上的灰，一本正经的对林小漫说。
“去视察一下我们的新分公司。”
“明白，cEo同志。”
林小漫推了下眼镜，表情同样严肃。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那片黑暗。
身影刚被完全吞掉。
哐当。
身后的铁门重重合拢。
厂房内部，空间巨大到超乎想象。
高高的穹顶隐没在上方无尽的黑暗里。
只有几缕惨白的月光，从破窗户斜着照进来，勉强照出一排排巨大机械的狰狞影子。
几十年前的老式纺织机。
一排排，沉默的钢铁骨架，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空气里。
焦糊味，铁锈味，还有腐朽的机油味，更冲鼻了。
滴答。。。滴答。。。
不知是哪在漏水。
水滴声在死寂的车间里回响，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人的神经。
“老大，能量场浓度正在急剧升高！”
林小漫的声音压着一股子兴奋。
“这里的空间已经被轻度扭曲，我们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物理空间！我的分析仪检测到大量残留的高密度情绪碎片，主要是。。。绝望，痛苦，还有怨恨。”
苏眠没出声，只是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黑暗的角落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悄悄的盯着他们。
突然。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整齐划一的响了起来。
毫无征兆。
前方不远处，那一排排断了电，锈穿了的纺织机，竟然自己动了。
巨大的飞轮开始转动。
陈旧的传动杆前后推送。
梭子在根本不存在的纱线间来回飞。
整个车间。
活了。
更诡异的来了。
流水线重新运作的瞬间，机器前，凭空站上了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影。
旧式工服，女人。
她们全都低着头，神情麻木的操作着机器，重复着生前最后的工作。
一条阴间的流水线。
就这么在苏眠眼前，正式上线。
苏眠和林小漫，像是两个误入片场的路人甲。
呆呆的站着。
跟这幅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格格不入。
我靠。
这阵仗。。。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东南亚哪个黑心服装厂。
这加班强度，资本家看了都得哭。
所以，这就是规则里说的“工友”？
挺害羞啊，一个个头都不抬。
苏眠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女工的动作猛的一顿。
她缓缓的，缓缓的抬起了头。
一张脸。
被火烧的焦黑，五官都融化了。
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里，烧着两点猩红。
那道“视线”，死死的锁定了苏眠和林小漫。
接着。
第二个。
第三个。
车间里所有的女工，全都停了手里的活，齐刷刷转过头来。
一张张焦黑可怖的脸，死死的盯住他们。
整个车间，又一次陷入死寂。
只剩机器还在嘎吱嘎吱的空转。
“警告！警告！”
林小漫的AR眼镜发出急促的警报。
“检测到强烈敌意锁定！攻击意图上升至98%！触发原因分析。。。根据规则第六条‘她们喜欢红色，也只喜欢红色’进行比对。。。老大！是我们的衣服！”
苏眠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穿着黑外套。
林小漫穿着白色的研究服。
黑与白。
在这片由“红色”构成的地盘里，简直是两只闯进红墨水厂的白斩鸡。
扎眼。
太扎眼了。
卧槽！我就知道！
这阴间hR定的破规矩，肯定有坑！
这哪是服从性测试，这是大型在线查杀异教徒现场！
“嘶——”
所有女工的喉咙里，都发出漏气一样的嘶吼。
她们迈开僵硬的步子，从机器后走出来。
一步一步。
朝着苏眠二人逼近。
数量太多了。
密密麻麻，堵死了车间的每一条过道。
四面八方，全是猩红的，带着无尽怨恨的视线。
“小漫，启动‘生态位压制’plan b！”
苏眠压着声音吼道。
“收到！”
林小漫毫不犹豫，猛的将怀里那个高压浓缩圣水喷射器的喷口，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女工。
就在她准备按下开关的刹那。
一个苍老又懒散的声音，偏偏中气十足，从他们身后传来。
响彻每个“人”的耳朵。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声音里有种奇特的魔力。
话音落下。
所有逼近的女工，全部定住。
她们眼里的红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苏眠和林小漫同时一震，猛的回头。
一个穿中山装，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
他手里拄着一根普通的木拐杖，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那感觉，像个在公园散步的普通大爷。
“大半夜的，在人家工厂里又叫又跳，还想动家伙。”
老人慢悠悠的走到女工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个女工焦黑的肩膀，动作很安抚。
“把小姑娘们都给吓着了。”
苏眠：“？？？”
林小漫：“！！！”
两人看着眼前这离谱的一幕，大脑双双死机。
吓。。。吓着了？
大爷您管这玩意叫小姑娘？
您管这青面獠牙，张牙舞爪，马上要把我俩生吞活剥的阵势，叫被我们吓着了？
您家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