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密传动分厂试点成功的冲击波，持续在山河省工业系统内部震荡。林峰那场干净利落的反击，不仅洗清了污名，更如同在密不透风的墙壁上凿开了一个缺口，让改革的新风得以涌入。然而，他深知，打破旧格局易，建立新秩序难。刘万山经营多年的势力盘根错节，不会因一次挫败而土崩瓦解，他们只是暂时转入了更深的蛰伏和更隐蔽的反扑。当前的要务，是趁热打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将点上的突破转化为面上的优势，从内部瓦解对手的阵营。
林峰首先将目光投向了山河重机内部。总经理赵建设经过试点一役，威望和决心都空前高涨，已成为集团内部改革派的旗帜。林峰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邀请赵建设到省委家属院自己的住所，进行了一次更为深入的密谈。
书房里茶香袅袅，气氛比办公室轻松许多。
“建设，试点成功了，但这只是第一步。”林峰亲自给赵建设斟上茶，“集团内部，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建设接过茶杯，眼神灼灼：“林省长，不瞒您说，现在形势大好！马董事长（马天福）借病回避，很多中间派看到试点的实实在在的好处，都开始向我们靠拢。以前一些敢怒不敢言的技术骨干和中层干部，现在也敢于发声了。”
“这是好事。”林峰点头，“但要真正掌控局面，光有技术骨干和支持者还不够。你需要争取更多实权派的支持，尤其是那些之前可能和刘万山走得近，但本质上并不想集团沉沦的人。”
赵建设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分化？”
“没错。”林峰肯定道，“刘万山的阵营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跟着他，是出于利益输送；有些人可能是迫于形势；还有些人，只是习惯性地站队。你要仔细甄别，对于后两种，要主动接触，陈明利害。告诉他们，改革的浪潮不可阻挡，跟着大势走，才有个人和企业的未来。对于山河重机这样的龙头企业，稳定和发展是最高利益，任何人试图逆流而动，都是与全体职工为敌。”
赵建设豁然开朗：“我明白了，林省长。我会找机会和几位副总和关键部门的负责人单独谈谈。”
“要注意方式方法，”林峰叮嘱，“可以多谈谈试点带来的效益提升、市场前景和职工拥护，少谈人事斗争。利益和前景，是最好的黏合剂。”
与此同时，林峰也将触角伸向了省直相关厅局。省工信厅、国资委内部，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充当刘万山的马前卒。林峰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分别与省工信厅一位长期分管技术、但此前相对边缘的副厅长，以及国资委一位对国企僵化体制早有微词的巡视员进行了“非正式工作交流”。
在交流中，林峰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刘万山的话题，而是紧紧围绕山河省工业转型升级的宏大叙事。
“王厅长，您在工业技术战线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现在精密传动分厂这个样板立起来了，下一步全省范围内的技术推广和产业升级，还需要您这样的专家多出力、多把关啊。”林峰对工信厅的王副厅长说道。
王副厅长受宠若惊，他久被压抑的专业抱负似乎看到了施展的舞台，连忙表态：“林省长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全省工业升级做好技术服务！”
对国资委的巡视员，林峰则从国资保值增值的角度切入：“李巡视员，国企改革的核心是提升活力和竞争力。试点证明，技术升级是盘活存量国资最有效的途径之一。在接下来的清理非主业和推广新技术过程中，如何既防止国资流失，又能激发企业内生动力，还需要你们多调研，拿出切实可行的监管和激励办法。”
这位巡视员早已对过去那种“只守摊子、不谋发展”的监管模式不满，闻言大受鼓舞，感觉遇到了知音，表示一定会深入研究，提出建设性意见。
林峰通过这些有针对性的沟通，成功地在关键厅局内部埋下了“钉子”，悄然改变了力量对比。这些被“激活”的干部，为了自身的前途和事业追求，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推动改革、抵制守旧势力的内在力量。
林峰的分化策略很快显现效果。山河重机内部，一位原本与刘万山关系密切、主管销售的副总，在赵建设私下沟通并展示了试点带来的潜在订单和市场声誉提升后，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开始在公开场合支持技改推广。省工信厅内部，关于推广方案制定的主导权，也悄然从刘万山的亲信手中，向更具专业背景的王副厅长倾斜。
刘万山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召见几个核心亲信，却发现有些人言辞闪烁，不再像以往那样唯命是从。一种被孤立和背叛的愤怒与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知道，林峰这一手“分化瓦解”打得他非常难受，堡垒正从内部被攻破。
加密通讯再次传来秦风的情报：“头儿，内部统战效果初显，刘阵营人心浮动。另，‘灰狐’似乎察觉到了山河省内部力量的变化，其信息搜集重点转向了可能在新格局中受益的企业和官员，并开始尝试与一些态度动摇的原刘派人物进行试探性接触，疑似寻找新的代理人和突破口。”
林峰指示：“密切监控‘灰狐’的接触对象和意图。对内部，继续巩固和扩大统一战线，但要提醒新靠拢的同志保持警惕，不要授人以柄。”
站在办公室窗前，林峰俯瞰着北阳城。分化瓦解，联盟初成。他利用试点成功的势能，成功地团结了改革派，争取了中间派，孤立了顽固派，正在一步步地将刘万山及其势力边缘化。一个以他为核心，以赵建设等实干派为骨干，囊括了部分厅局技术官僚和越来越多企业负责人的新联盟正在山河省工业战线形成。
这联盟并非坚不可摧，内部仍有利益分歧和理念差异，但至少在推动工业升级这个大方向上，形成了初步的共识和合力。这为他下一步在全省范围内系统性地推动改革，奠定了至关重要的组织基础。
然而，林峰也清醒地认识到，对手绝不会坐以待毙。刘万山的蛰伏是暂时的，“灰狐”的渗透是无孔不入的。联盟初成，只是意味着斗争进入了新的、更复杂的阶段。下一场较量，或许不再是大开大合的正面冲突，而是更加考验耐心、智慧和定力的持久战与综合战。
但他已然成竹在胸。因为人心所向，大势已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