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尽头并非生路,而是一座悬于无尽虚空之上的断崖。
凛冽的阴风如刀,从深不见底的渊底倒灌而上,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力量撕扯,坠入那片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深渊之下,死寂无声,比最喧嚣的战场更让人心悸,那是一种连神魂都能冻结的绝对虚无。
墨羽立于断崖之畔,位置最是凶险,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瞳中,左眼正不受控制地忽明忽暗。
这只被他称为“逆命之瞳”的眼睛,并非赋予他惊世骇俗的战力,而是一种趋利避害的直觉,一种能窥见命运轨迹丝缕片段的诡异天赋。
此刻,瞳孔深处那点微光急促闪烁,像是在向他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前方十丈开外的虚空,那里空无一物,但在“逆命之瞳”的视野里,空间的结构却像被投下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几乎是出于被无数次生死危机锤炼出的本能,墨羽猛地向后仰倒,动作幅度之大,险些让他失去平衡。
就在他身体后倾的同一刹那,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先前站立的位置扫过,那股寒意并非物理层面的低温,而是一种直透神魂的阴冷,仿佛有无形的镰刀贴着他的鼻尖划过。
一股凉气自脊背瞬间窜至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什么东西?”
一声低喝自他身后传来,是林远萧。
他与白若薇站在墨羽身后数步之遥,虽未像墨羽那样直面那股致命的波动,却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胆俱裂的压迫感。
无需墨羽回答,前方的空气开始扭曲、凝聚。
周围稀薄的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地向着那处波动中心汇聚,仅仅几个呼吸间,便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五官,没有肢体细节,只是一个由浓雾构成的影子,却散发着比万年玄冰还要冷冽的气息。
“戒备!”白若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右手悄然从袖中滑出一张符纸,符身呈淡紫色,上面用朱砂绘制着三道交错的雷霆纹路,正是她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三重雷符。
此符一旦激发,可引动九天神雷,威力足以重创寻常的元婴期修士。
但此刻,她紧握符纸的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冷汗已经浸湿了细腻的掌心。
她死死地盯着那团雾气人影,生怕它下一瞬就会化作索命的厉鬼,带着雷霆之势扑杀而来。
这东西给她的感觉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她过往对付任何妖邪的经验。
与白若薇的紧张戒备不同,林远萧选择了更为主动的试探。
他脸色凝重,双眼微阖,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周遭的岩石融为一体。
随即,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近乎透明的灵识,被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如同一只无声的触角,悄然无息地朝着那雾气人影延伸而去。
这是他的独门秘法“无相灵引”,善于在不惊动目标的情况下探查虚实。
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
他的灵识刚刚触及那人形轮廓外围三尺的范围,一股磅礴浩瀚、却又古老沧桑的灵力猛然反弹而来。
那股力量并非刻意攻击,更像是一座巍峨雪山面对一粒尘埃的自然反应,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足以碾碎一切冒犯的窥探。
“噗!”
林远萧如遭重锤,身体剧震,一声闷哼自喉间溢出。
他眉心处那负责操控灵识的祖窍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
一缕殷红的血丝顺着他光洁的额角缓缓滑落,触目惊心。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但神色却在短暂的痛苦后,变得愈发凝重如铁。
仅仅一次试探,他便已知晓,眼前这个“东西”,是他们三人联手也绝无可能力敌的存在。
就在三人神经紧绷到极点,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之时,那悬浮在空中的灵体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它忽然缓缓向上漂浮了数尺,周身原本混沌的雾气中,竟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淡金色的奇异纹路。
那些纹路纤细如丝,交织缠绕,勾勒出玄奥莫测的图案,既像生灵的命脉,又似天地的法则,隐隐透着一股“因果”的韵味。
紧接着,它动了。
那灵体开始以逆时针的方向,绕着断崖边缘的三人缓缓踱步。
它的动作看似缓慢,每一步的落下却都精准无比,不带一丝烟火气。
墨羽凝神细看,心头猛地一震。
他发现,这灵体的每一步,其落点、抬足的高度、身体的韵律,都仿佛与这方天地的呼吸、与虚空中流淌的道韵达成了某种完美的契合。
它不是在行走,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古老而庄严的祭祀,每一步都踏在了天地韵律最微妙的间隙之中,引动着周围空间的法则随之共鸣。
这诡异的场景让林远萧和白若薇愈发困惑,对方既不攻击,也不言语,只是这样一圈又一圈地绕行,仿佛在进行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仪式。
这种未知的恐惧,远比直接的厮杀更让人备受煎熬。
然而,墨羽的瞳孔却在此时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滞,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仿佛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
别人看不懂,但他看懂了!
那灵体所走的步伐,那看似玄奥的步序,竟与他偶然得到的一本残破古籍——《凡俗百态图录》中记载的一种秘仪,完全一致!
那本图录包罗万象,记载了诸多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奇闻异事、古老宗门的秘闻。
而这个步法,在图录中有着一个让他此刻想来都头皮发麻的名字——“情劫步序”!
根据图录记载,这是上古时代一个名为“玉瑶宗”的宗门,用以勘验弟子是否会遭遇命中注定、无法化解的“情劫”时,所使用的失传秘仪!
玉瑶宗早已覆灭万年,连名字都鲜有人知,这套“情劫步序”更是被断定为彻底失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会由这样一个诡异的灵体施展出来?
种种疑问如同潮水般涌入墨羽的脑海,让他一时心乱如麻。
“它……它是不是在模仿什么?”白若薇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朝墨羽和林远萧问道。
她的手心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黏腻,但依旧死死地攥着那张三重雷符,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心理慰藉。
眼前这灵体的行为太过怪诞,模仿,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林远萧擦去额角的血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他的目光转向墨羽,希望能从这位总是能洞悉先机的同伴身上得到答案。
墨羽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那灵体不断重复的步法上,耳边是白若薇充满不解的询问。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眼前看到的一切与图录中的记载进行疯狂比对。
模仿?
不,不对……这绝非简单的模仿。
这灵体的每一步都蕴含着天地至理,精准得不差分毫,其中蕴含的道韵,更不是模仿所能具备的。
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向他们传递着某种古老而残酷的信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逐渐成形,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廊道尽头的黑暗,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沉默地张开了它的巨口。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尘埃与若有若无的檀香,混杂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过去”的味道。
白若薇与林远萧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墨羽的背影。
那道身影没有丝毫迟疑,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稳,仿佛脚下不是冰冷坚硬的石板,而是一条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的宿命轨迹。
他与那飘忽不定的灵体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不远不近,既像是在追逐,又像是在被引领。
那灵体,由无数破碎光影凝聚而成,身形轮廓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窝,透着死寂的幽光。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却如行云流水,时而转身,时而顿足,每一个姿态都蕴含着一种古老而繁复的韵律,仿佛在演练一套失传已久的祭祀之舞。
“它在模仿墨羽的步法?”白若薇压低声音,美眸中满是困惑。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灵体每变幻一次动作,周围空间的灵力便会随之产生一阵细微的涟漪,却毫无攻击性。
墨羽的脚步猛然一顿,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不是模仿……是提示。”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扶住额头,眉头痛苦地紧锁起来。
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他的识海,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锥子,正试图撬开他脑中某段被层层枷锁封印的记忆。
那些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烁,却又在即将清晰的瞬间化为泡影,只留下阵阵剧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林远萧突然低呼一声,眼中精光暴射:“看地上!”
他的提醒让白若薇立刻将注意力从灵体身上转移。
她凝神望去,初时并无异常,但当她运起灵识,小心翼翼地扫过地面时,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灵体飘行过的地方,石板上竟残留着一层极淡、极细的银色光痕。
那光痕细若蛛丝,若非以灵识探查,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随着灵体的舞步,一点点勾勒、连接,构成了一幅玄奥无比,却又残缺不全的星图!
这幅星图……好生熟悉!
墨羽强忍着头痛,缓缓蹲下身。
廊道昏暗,那银色的光痕在他眼中却亮如白昼。
他伸出手指,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轻轻触碰在其中一道光痕之上。
“嗡——!”
一股无法言喻的灼热感,瞬间从他的右眼“逆命之瞳”中爆发开来!
眼前的世界刹那间天旋地转,廊道的景象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被血色与泪光浸透的前世画面——
他看见自己,身着一袭繁复庄重的祭祀白袍,孤身立于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祭坛中央。
脚下,冰冷的玉石地面上,镌刻着的正是眼前这幅完整无缺的星图,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璀璨的星辉,仿佛将整片星空踩在了脚下。
而在祭坛上空,云海翻腾,九位身姿绝世、容颜悲戚的仙子环绕而立。
她们的眼角,正滑落着晶莹的泪滴。
那泪水并非坠落,而是在空中凝结成冰冷的雨,无声地洒向他,带着无尽的悲怆与献祭的决绝。
画面一闪而逝,墨羽猛地抽回了手,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悲凉与孤寂,几乎让他窒息。
“墨羽,你怎么样?”白若薇见他脸色煞白,急忙上前扶住他。
她的话语中带着焦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道灵体。
就在墨羽看到幻象的瞬间,那灵体的动作明显变得缓慢下来,周身散发出的死寂气息也柔和了许多,那感觉……像是在等待,等待一个迟来了万古的回应。
“它没有敌意,”白若薇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立刻做出判断,“但它……它想要什么?”
林远萧没有说话,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的残缺星图,又抬头看了看灵体此刻定格的姿态,脑中无数典籍记载飞速闪过,将星图、轨迹、灵体气息三者结合,进行着疯狂的推演。
片刻之后,他眼中爆发出恍然大悟的光芒,失声惊道:“我明白了!这不是攻击,也不是什么模仿和提示……这是上古禁阵——‘引魂问命’之阵!”
“引魂问命?”白若薇一怔。
“没错!”林远萧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此阵并非用于攻伐,而是以残魂为引,重现过往时空中某个足以改变命运的关键抉择点!它不是在攻击我们,它是在引导我们,或者说……是在引导墨羽,去重现那个抉择!”
此言一出,廊道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墨羽身上。
墨羽缓缓站直了身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脑中的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那段前世记忆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悲凉。
他看着那道静立不动的灵体,看着地上残缺的星图,一切都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这不是一场偶遇的凶险,而是一场跨越轮回的追问。
这道残魂,或许就是当年那场惊天祭祀的见证者,甚至……是牺牲品。
它在这里徘徊万年,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一个答案,一个在那个抉择点上,本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答案。
墨羽深吸一口气,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先前所有的迷茫与痛苦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然。
他没有理会白若薇和林远萧的担忧,只是再次迈开脚步,走向那片由银色光痕构成的星图。
这一次,他的步法变了。
不再是简单的跟随,而是完全依循着脑海中那段记忆,脚下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星图的关键节点上,与灵体之前留下的轨迹分毫不差,完美同步。
随着他第一步的落下,他用一种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语调,轻声念道:
“若此身为镜,照见前尘,我便还你一句真言。”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第二步也随之踏出。
一步踏出,整个廊道仿佛都为之一颤。
地上那幅残缺的星图,所有的银色光痕骤然亮起了数倍,光芒流转,如沉睡的星河被骤然唤醒!
一股古老而苍凉的气息,以墨羽的脚下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廊道中的风静止了,尘埃凝固在空中,连光影都仿佛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所禁锢。
那道一直作为引导者的灵体,在墨羽踏出这饱含宿命意味的一步时,它所有的动作,所有的飘忽,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的光、所有的风、所有的灵力,都在这一刻向着那道静立的灵体汇聚,仿佛整个空间的意志都凝固在了它身上,等待着一个跨越万古的审判,或是一个新生。
### 第七十二章 镜影徊徨窥天机
我叫墨羽,玉瑶宗有史以来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男性“尘世范例”。
说白了,就是个活教材。
不过最近,这份“活教材”的工作有点偏离轨道。
比起给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们讲解何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我更多的时间,是跟着白若薇这位符阵小天才,在宗门各处“探险”。
用她的话说,是“勘探上古阵法遗迹,为宗门安全添砖加瓦”。
用我的话说,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此刻,我们三人就站在“轮回镜台”的禁地边缘。
说是边缘,其实已经踏入了那片常年被混沌雾霭笼罩的区域。
脚下的玉石板冰冷刺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檀香,却又带着几分腐朽的奇异味道。
“墨羽,你别抖啊,还没到核心区呢。”白若薇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罗盘样的法器,指针正疯狂乱转。
她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全然不觉此地的诡异。
我扯了扯嘴角,心说我这不是怕,是冷的。
这鬼地方的阴气,简直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冻成冰坨子。
“若薇师妹,此地灵气紊乱,恐有不详。”身旁的林远萧轻声提醒,她(他)一袭淡青色道袍,身姿挺拔,眉眼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和警惕。
“安啦安啦,林师姐,”白若薇头也不抬地摆摆手,“我就是看看,这里的阵法轨迹太奇怪了,跟书上记载的任何一种上古阵图都对不上。”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流光。
那不是法术的光芒,也不是灵气的外泄,更像是一道……影子。
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光影,在前方不远处的雾霭中无声无息地飘荡。
它没有五官,身形模糊,像一团被拉长了的水墨,周而复始地沿着一个固定的轨迹徘徊、盘旋,仿佛一个被困在时间缝隙里的幽魂。
“好家伙,”我压低声音,“那是什么玩意儿?新来的‘尘世范例’吗?业务范围挺广啊,还负责cosplay鬼魂?”
林远萧瞬间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眼神锐利如刀:“是灵体残影。它没有恶意,但身上……缠绕着极强的执念。”
白若薇也站了起来,扶了扶眼镜(一件她自制的探灵法器),惊奇道:“咦?它在走位!每一步都踏在灵脉节点上,但顺序是逆行的!它在……描绘一个阵法?不对,是一个符文!”
她迅速掏出纸笔,开始飞快地记录那灵体的轨迹。
但无论她如何推演,那轨迹勾勒出的符文都残缺不全,毫无意义。
“不对,不对……为什么总是差一笔?”白若薇急得直跺脚,“就像一道永远解不出的题。”
我盯着那道灵体,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
它虽然没有散发任何杀气,但那种无尽轮回的悲伤与绝望,却像潮水般一波波地冲击着我的神识。
林远萧沉吟道:“它似乎在向我们展示什么,又或者,它只是在重复生前最后的动作。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冰山一角……”我喃喃自语。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座混沌祭坛,想起了那个身披赤炎战铠的魔修。
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心念一动,我决定冒个险。
“你们退后一点,”我深吸一口气,对她们说道,“我来试试。”
“墨羽,别乱来!”林远萧立刻出声制止。
“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闭上眼,悄然催动了那股深藏于我血脉中的奇异力量。
瞬间,我的双瞳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滚烫的钢针扎入眼球。
视野中的一切开始褪色,化为黑白灰三色构成的线条世界。
这就是我的秘密——逆命之瞳。
它不能让我看穿修为,也不能让我洞悉法术,但它能让我看见这世间最本源的东西——因果。
当我再度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然不同。
白若薇和林远萧身上,缠绕着代表她们各自命运的、颜色深浅不一的因果线。
而那道徘徊的灵体,在我的视野里,变成了一个由无数条黯淡丝线构成的能量聚合体。
最关键的是,在它周而复始的轨迹上,我看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线。
那是一条几乎淡不可见的金色丝线,充满了不甘与执着,正是这条线,束缚着灵体,让它在此地无尽徊徨。
而它每一次徘徊,都会在虚空中留下微弱的能量残痕。
这些残痕,在白若薇她们眼中是无序的轨迹,但在我的“逆命之瞳”下,却拼接成了一幅惊人的画面!
那根本不是什么符文!
那是……一幅星图!一幅指向某个未知之地的星图!
而星图的终点,被一道浓郁如墨、充满了毁灭与不详气息的暗红色丝线死死缠绕。
我认得这种气息,与那个掳走我的魔修“赤炎”如出一辙!
“我明白了,”我声音有些干涩,“它不是在画符,它是在指路。它在告诉我们,有一个地方,被魔气污染了。”
“什么地方?”白若薇和林远萧异口同声地问。
我竭力辨认着那星图的结构,忽然,一个在玉瑶宗古籍中看到过的名字跳入脑海。
“是……‘镇魔渊’的旧址!传说中封印上古大魔的地方,不是早就被宗门前辈以无上法力抹去了坐标吗?”
就在我说出“镇魔渊”三个字时,那道灵体猛地一颤,停下了脚步。
它那原本模糊的轮廓,竟在刹那间开始凝聚。
雾霭般的身体里,缓缓浮现出一张苍老而悲怆的脸,是一位我不认识的玉瑶宗前辈。
它的动作不再是徘徊,而是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手臂,那虚幻的手指,穿透了层层因果线,直直地……指向了我。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一根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脑海:
“……钥匙……是你……”
话音未落,那金色的执念之线“啪”地一声断裂。
灵体瞬间化作漫天光点,如萤火虫般消散在混沌的雾霭之中。
只留下一颗晶莹剔透、如同眼泪般的灵力结晶,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微弱而悲伤的光芒。
我捂着剧痛的脑袋,踉跄后退一步,被林远萧及时扶住。
“墨羽,你怎么样?”他焦急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摆摆手,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那句“钥匙是你”。
我?
一个灵根驳杂的凡俗修士,一个被当成“活教材”的倒霉蛋,怎么会是解开上古禁地秘密的“钥匙”?
白若薇捡起那枚灵力结晶,小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解:“它……它好像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给我们传递了信息……可是,为什么指向你?”
我看着她手中的结晶,又看了看林远萧紧锁的眉头,心里一片混乱。
今天,我们本是来探寻一个阵法之谜,却意外窥见了一角被掩盖的天机。
那消失的镇魔渊、与赤炎同源的魔气、指向我的神秘灵体……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而我,正一步步走向网的中央。
所谓的“尘世范例”,果然只是个开始。
这玉瑶宗,这灵霄仙域,藏着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要深。
而我这凡夫,似乎注定要一头扎进这深不见底的漩涡里了。
我苦笑一声,抬头望向雾霭深处,那片连宗主都讳莫如深的禁地核心。
镜影已散,但天机,才刚刚开始显露它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