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的指尖触到了黑布。
冷。
像摸到了一块刚从冰柜里拖出来的死人皮。
那股寒意顺着指甲盖往肉里钻，刺得骨膜生疼。
台下几百双眼睛盯着。
贪婪，恐惧，还有那种想看人倒霉的阴暗期待。
这地下三层的温度，似乎因为这几百道视线而升高了几度。
“揭啊！”
有人吼了一嗓子。
声音嘶哑，带着破音。
红娘子咬牙。
死就死吧。
手腕发力，黑布被猛地掀飞。
哗啦。
没有宝光，没有瑞气。
防爆玻璃柜里，静静躺着一个满是铜绿的圆盘。
缺了一角。
表面刻满扭曲如蚯蚓的符文，缝隙里塞着发黑的淤泥。
看着就像刚从哪个烂泥塘里刨出来的废铁。
“就这？”
台下有人嗤笑。
手里的竞价牌刚举起一半，准备砸在地上发泄不满。
咚。
地面猛地一跳。
不是震动。
是撞击。
仿佛地壳之下躲着个巨人，用脊背狠狠顶了一下天花板。
那个嗤笑的富豪直接被弹起半米，重重摔在实木地板上。
门牙磕在椅背上。
满嘴血沫。
“啊——！”
惨叫声还没来得及传远。
咔嚓。
拍卖台后方，那面绘着巨龙腾云图的岩壁，裂了。
一道两米宽的伤口，狰狞地撕开。
呼——
风涌了出来。
黑色的风。
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那味道太冲。
像是把一万条死鱼扔进密封罐里发酵十年，再混上福尔马林和烧焦的尸油。
“呕——”
前排几个保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吸了一口黑气，眼珠子瞬间暴突。
他们捂着脖子跪倒，指缝里抠出淋漓的血肉，嘴里喷出黑色的胆汁。
“毒！有毒！”
“跑！快跑！”
人群炸了。
什么风度，什么体面，在死亡面前全是狗屁。
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大佬，此刻推搡着女伴，踩着别人的脊背往出口涌。
桌椅崩碎，酒瓶炸裂。
人间炼狱。
二号包厢。
竹帘被狂风撕成碎片。
尸舞者趴在露台栏杆上，血红长袍猎猎作响。
他没跑。
他在狂笑。
“哈哈哈哈——”
笑声尖锐，比指甲刮过黑板还要刺耳。
手里两颗盘得油亮的婴儿头骨被捏得粉碎，骨粉簌簌落下。
那双绿油油的眼里，全是病态的癫狂。
“醒了！醒了！”
“这是主的呼吸！”
他张开双臂，贪婪地吞吸着那些腐臭的黑气，脸上浮现出吸毒般的迷醉。
“多香……这是死亡的芬芳！”
手指掐诀。
几道黑影从脚下钻出，顺着墙壁爬向那道裂缝。
他不想堵。
他要把那伤口撕得更大。
“疯子！”
三号包厢。
叶凌天脸色铁青，手里威士忌洒了一身。
地面摇晃得让人站立不稳。
“少爷！走！”
唐装老者一把扣住叶凌天的肩膀，罡气爆发，硬生生撑开一片空间。
“下面有个大家伙。”
老者面色如土。
“煞气太重，宗师以下，触之即死。”
叶凌天回头。
死死盯着拍卖台。
那个破罗盘正在疯狂跳动，铜绿剥落，露出猩红的底色。
“那是我的……”
他不甘心。
叶家布局这么久，连个响都没听见就要逃？
“命要紧！”
老者低喝，不由分说，拽着叶凌天就往门口冲。
轰！
头顶巨响。
一块几吨重的岩石板砸落，轰然堵住了唯一的升降梯入口。
尘土漫天。
路断了。
“完了……”
大厅里的人绝望地看着那堆乱石。
前路被堵，后有毒气。
这就是个活棺材。
哭喊，咒骂，呕吐。
混乱到了极致。
而在这一切混乱的风暴眼中。
天字一号包厢。
静。
诡异的静。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维度。
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了墙壁、地板，甚至封死了通风口。
震动传到这里，被寒冰悄无声息地吞没。
毒气撞上冰墙，瞬间冻成黑色的冰渣，摔成粉末。
月凝霜站在落地窗前。
手里多了一把油纸伞。
伞尖点地。
每一次触碰，都有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涟漪荡漾，加固着冰壁。
“好吵。”
她秀眉微蹙。
看着外面那些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人群，眼神清冷。
没有一丝怜悯。
在她看来，这些丑态百出的人，比地底那个怪物还要脏。
“阿幼饿了……”
防爆玻璃上，挤着一张变形的小脸。
阿幼整个人贴在上面，绿眼睛死死盯着裂缝里涌出的黑气。
口水把玻璃弄得湿哒哒一片。
“那是陈年的尸气……那是发酵的怨念……”
“吸溜——”
她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主人，能开饭了吗？”
“那个大家伙好像要出来了，它的触手好肥哦。”
茶几底下。
龙啸天抱着头，缩成一团肉球。
听着阿幼的话，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都什么时候了！
外面天塌地陷，这姑奶奶还想着吃触手？！
“爷……咱们……咱们是不是也该想想办法？”
龙啸天颤颤巍巍地探出个脑袋，满脸鼻涕眼泪。
“出口堵了，咱们被埋了啊！”
萧凡没理他。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那个掉了漆的保温杯。
杯中水面，平滑如镜。
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锁定了那个正在狂暴跳动的罗盘。
【万界道韵编辑器·数据流监控中】
【目标：深渊腐殖体（觉醒度：85%）】
【当前状态：暴食】
【能量引导：正在通过“镇海罗盘”定位坐标。】
“有点意思。”
萧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指尖，那枚“定海钱”滚烫，疯狂震动，想要飞出去和罗盘汇合。
“想吃？”
萧凡手指用力。
指关节捏得发白。
像是在捏住一只试图咬人的野狗的嘴。
“我让你吃了吗？”
嗡！
霸道的金色道韵顺着指尖灌入。
铜钱发出一声哀鸣，瞬间老实了，死死贴在掌心。
萧凡起身。
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场闹剧。
红娘子瘫坐在地，妆花了，像个狼狈的女鬼。
尸舞者还在跳大神，试图把裂缝搞大。
叶凌天指挥保镖搬石头，那几吨重的巨石纹丝不动。
绝望在蔓延。
有人开始砸墙，有人开始互相残杀抢夺防毒面具。
“差不多了。”
萧凡淡淡道。
“火候到了。”
“火候？”
龙啸天一脸懵逼。
萧凡没解释。
他伸手，按下了茶几上的扩音按钮。
并没有刺耳的电流声。
只有一道慵懒、冷漠，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全场的哭喊。
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吵死了。”
“都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