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遵命。”荀彧惊魂未定,连忙应下。
招呼几名小黄门,急忙搀扶刘协登上御辇。
“你。”曹操转身看向那名中箭的士兵,沉声道:“速去军中医营诊治,切莫落下病根。
明日到我府中,自有重赏。”
“谢司空大人!”那小兵本是无妄受灾,却不料因祸得福,喜出望外。
箭锋虽利,却被铠甲卸去大半力道,仅破皮见血而已。
如今竟能得司空亲赏,实乃飞来横运。
“子孝。”曹操目送刘协车驾远去,冷声道:“率三千精兵接管皇城防务。
若陛下再有闪失,唯你是问!”
“末将领命!”曹仁拱手接令。
他对曹操的真实用意并不全然明了。
但有一点清楚无疑:原本掌管禁军的车骑将军杨奉,此刻已被悄然削权。
“诸位。”
曹操环视群臣,眸光森然:“陛下负伤,尔等宜速回城探视。”
“恕不远送。”
伏完、杨彪、吴硕等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事已至此,大局已定。
他们只能任由曹操主导一切,别无选择。
他们虽不知韩暹为何突然发难,竟敢向曹操放箭,但谁都明白,这正给了司空府一个绝佳借口,借机削夺朝中大臣手中的权势。
“曹贼!”
“你逼我的!”
高台之下,韩暹已被曹洪带人五花大绑。
当他终于看清局势,只剩下绝望的嘶吼在围猎场上回荡。
“逆贼!”
“闭嘴!”
曹洪一记耳光狠狠甩过去,打得他嘴角渗血。
“你们害我!”
“明明是你们设局陷害!”
韩暹双目赤红,脸颊涨得通紫,声音都变了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的怒吼逐渐变成哀嚎,又归于沉寂。
群臣也陆续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如今谁还敢与韩暹沾上半点干系?更怕被人指为同党,惹祸上身。
“大哥。”
“咱们回城吧。”
关羽随手将猎到的野兔扔在地上,冷冷扫了一眼高台,又瞥了眼被押走的韩暹,眼神如冰。
“嗯。”
刘备轻勒马缰,调转方向离去。
这场春日围猎,实在透着诡异。
韩暹先是神情恍惚,继而突然出手刺杀曹操,竟还误伤天子,连宫城守军都被曹仁悄然换防。
许昌早已不是安身之所,处处暗流汹涌,步步杀机四伏。
他不能再留了。
“主公。”
程昱目送刘关张三人远去,转身恭敬禀报:“诸位公卿已散去。”
“嗯。”
曹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这一局,本是“惊弓之计”——以身为饵,诱韩暹动手,当场将其诛杀,名正言顺除患。
原本计划周密,可昨夜关羽却向刘备献策,意图埋伏狙杀,打乱了他的部署。
无奈之下,他只得临时更改方略。
今日所穿衣袍内,层层叠叠裹着三层护甲:铁内衬、棉底甲、软革垫背,便是防备侍卫来不及拦截利箭。
然而谁也没料到——
许褚悍勇无比,在千钧一发之际挥刀劈落箭矢。
虽救下曹操性命,却仍有一部分力道偏移,竟伤及刘协左臂,酿成滔天大祸。
“主公。”
郭嘉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当先将韩暹下狱,随后入宫探视陛下伤势。
此事刻不容缓,迟恐生变。”
“走。”
曹操拂袖登舆,语气冷峻。
韩暹已不足为虑,只待时日问斩,眼下要紧的是稳住宫中局面。
曹操遇袭,天子无辜遭殃。
消息不过片刻便传遍许昌街头巷尾。
太医令在宫中忙了整整半日,直到夕阳西下才蹒跚而出。
“如何?”
伏完、董承等人急忙围上前。
“唉……”
老太医摇头叹息,声音沙哑:“箭镞损及臂筋,虽已取出,日后虽能活动自如,却再也使不上力气了。”
“轰!”
众人心头如遭雷击。
堂堂汉室天子,竟从此成了残废之躯?
“够了。”
曹操大步而来,目光森然:“陛下左臂之事,不准外传。
若有泄露,有损国体,明日廷尉将在东市处决韩暹全族。
此后,谁也不得在陛下前提起此事!”
“喏。”
群臣低头应命,心头沉重如铅。
事已至此,唯有顺从。
韩暹罪大恶极,灭族亦难赎其罪。
如今仅诛其一族,已是曹操与天子格外开恩。
“都退下吧。”
曹操挥手示意。
众人躬身告退。
人群之中,杨奉面色惨白,浑身发冷。
韩暹即将满门抄斩,司空府整顿兵权之势只会愈演愈烈。
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不,或许已经开始——
如今朝中无执金吾,宫城防卫原由他掌管。
可眼下巡城士卒,早已换成曹仁亲信部属。
“杨奉?”
曹操忽然出声,叫住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司空。”
杨奉颤声上前,双手捧上兵符,语带悲凉:“末将本职护卫天子安危,今有贼臣犯上作乱,臣自知不堪车骑将军之任,亦难负宫城守御之责,恳请司空代为缴还兵权于陛下!”
“哦?”
曹操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他还未出手施压,杨奉竟主动交权?
韩暹伏诛,杨奉自行解甲。
一场春狩,竟成清洗军权的开端。
就在司空府全力掌控朝局之际,刘关张三人已于当日午后悄然离城,直奔冀州而去。
待校事营将情报呈报上来,纵使曹操急遣虎豹骑追击,也终究寻不到他们的踪影。
五月初。
许昌的情报陆续传回大蜻。
赵毅捧着密件,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入府中,手中紧攥震撼递来的急报,心头仍难掩惊愕。
与此同时,鲁肃所率征讨夷州的水师也送来了捷讯。
大蜻府正堂。
内政六部与军议司尽数列席。
赵毅脚步急促,跨入厅内,躬身禀道:“主公,许昌有新消息到了。”
“不忙。”
王炅抬手轻挥,语气平静:“先听子敬那边的战果。”
“是。”
赵毅只得退至一旁。
荀攸起身拱手,声音沉稳:“主公,子敬遣‘躲蝗’快船返航报信,子扬亦从吴郡飞骑送来详报!”
“讲。”
王炅目光炯炯,神情振奋。
荀攸略一顿,缓缓道:“舰队历时十四日抵达夷州,未遇抵抗。
登岛之后,在修筑营垒与码头时发现此地终年无霜,草木常青,土地肥沃,五谷可生,鱼虾丰饶,极宜耕作。”
“无人之岛?”
张昭、乔蕤面露疑惑。
“并非如此。”
荀攸摇头道:“两日后,营地突遭土人袭击。
彼等言语不通,剃发穿耳,手持木棍为兵械。
我军擒获数万俘虏,令其修筑工事,并请示主公——这些夷民当如何处置?”
“嗯。”
张昭眉头微皱,低声道:“尚未开化的蛮族罢了。”
王朗面有难色,上前一步道:“主公,若将这些人纳入治下,恐需多年教化,且须提防其反复作乱。”
“那便尽数诛杀?”
王炅猛然睁眼,厉声喝问。
王朗浑身一颤,急忙伏身:“臣不敢!”
“咚。”
“咚。”
“咚。”
王炅指尖叩击案几,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暂由大军统管,命子敬教其农耕。
既土地丰腴,可试行一年三熟之法。
待东治平定后,调会稽官吏赴岛主政,再招募愿远渡出海之民迁居过去,彻底将夷州化为我大蜻疆土!”
“主公。”
张昭忧心忡忡:“路途遥远,耗力甚巨,是否值得如此倾力治理?”
“子布。”
王炅起身环视众人,声如洪钟:“今日之夷人,明日之百姓。
我辈今日为后人开拓山河,若此刻弃夷州不顾,他日能否割让淮南?庐江又当如何?”
“我等知罪!”
张昭、王朗面色惨白,齐声请罪。
“记住了。”
王炅目光凛冽,一字一句道:“大蜻寸土不可失,更不容轻言放弃!此乃将士以性命换来的江山,日后若有谁再倡此论,即刻解职归田,自去锄犁度日!”
“谨遵主公训诫!”
众人齐声应诺,肃然起身。
“罢了。”
王炅神色稍缓,沉声道:“夷州治理之策,六部须速拟章程。
礼部尤当着力,元叹,此事暂由你牵头。”
“属下领命。”
顾雍垂首应道。
“赵毅。”
王炅目光转向厅中。
赵毅深吸一口气,出列禀报:“许昌春狩之际,韩暹突施冷箭欲刺曹孟德,幸被一名唤作许褚的护卫以赤壁刀劈落箭矢,然半支利镞仍贯入天子刘协左臂。
当日,杨奉亦辞去车骑将军之职,交出全部兵权!”
“嘶——”
满堂倒吸冷气。
韩暹覆灭,杨奉退隐,一日之间,朝中旧将凋零殆尽。
司空府手段凌厉,如今朝廷仅余辅国将军伏完与卫将军董承尚握些许兵马。
“还有何事?”
王炅神色不动,似早有所料。
赵毅抬头续道:“春狩次日午后,刘备与其结义兄弟关羽、张飞携孙乾逃离许昌,径往冀州而去。
曹操旋即派出虎豹骑追击,未能截获。”
“哦?”
王炅略显意外。
赵毅迟疑片刻,又道:“许昌坊间传闻,关云长曾献策于刘备,欲借围猎之机行刺司空曹操,并与韩暹暗中勾连行事。
真假未明,司天卫正在查核。”
王炅摆手一笑:“不必再查,刘备无此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