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微指尖凝聚的银光，并非炽热，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那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是远超下界修士理解范畴的力量法则显化。威压如实质的山岳，重重压在每个人心头，墨渊、洛璃、萧逸、红芍四人只觉得周身灵力几近凝固，连抬起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更遑论反抗。
实力的差距，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纵然有心护住云昭，却连挡在她身前都显得如此勉强。
月微的眼神依旧淡漠，仿佛眼前这几只“蝼蚁”的挣扎，不过是无意义的尘埃起伏。她的手指微动，那点银光便要落下，强行拘走云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护在身后的云昭，猛地抬起了头！她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以及一丝……仿佛源自亘古的混沌与漠然！
她不能连累师兄师姐！更不能被带去上界，成为研究品或者威胁大陆的筹码！
“停下！”
一声清叱，并非怒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引动规则共振的韵律。云昭没有试图去对抗那银光，她知道那是徒劳。她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连同体内那微弱却本质特殊的混沌灵力，被她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压缩、凝聚，然后……向着自身识海最深处，那一片因重生和混沌灵力而一直迷雾笼罩的区域，狠狠撞去！
她在赌！赌自己神魂的特殊性，赌那混沌灵力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既然月微称她拥有“源初”特质，那她就将这“特质”彻底引爆！要么寻得一线生机，要么……神魂俱灭，也绝不受制于人！
“小师妹！不可！”墨渊等人察觉到云昭身上那股混乱而决绝的能量波动，目眦欲裂，却根本无法阻止。
月微那始终淡漠的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她没想到，这下界少女竟如此刚烈，更没想到，对方选择的不是向外对抗她的力量，而是向内挖掘自身那丝微薄的“源初”！
就在云昭的精神力与混沌灵力悍然撞击在识海迷雾的瞬间——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生灵灵魂深处的嗡鸣，以云昭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只有一片无形的、绝对的“空无”领域，以云昭为中心，瞬间扩张，将整个石林，以及石林外的月微，都笼罩了进去！
在这片领域内，色彩失去了意义，声音归于寂灭，甚至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墨渊等人只觉得思维停滞，感官失效，仿佛坠入了永恒的虚无。月微指尖那点蕴含着法则之力的银光，在接触到这片“空无”领域的边缘时，竟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月微那万年不变的清冷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骤然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是……混沌领域？！初生的……原初混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那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本质高于自身力量的存在时，本能产生的惊悸！
她身为上界使者，见识过无数神通妙法，甚至接触过更高层次的力量，但“原初混沌”，那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天地未开、法则未立时的本源状态！是连神君那般存在都渴望触及而不可得的至高奥秘！怎么可能在一个下界、一个修为如此低微的少女身上显现？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雏形！
这片“空无”领域并未持续太久，仅仅一息之后，便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地消散了。
石林还是那片石林，荒漠依旧是死寂的荒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墨渊等人恢复了行动能力，立刻围到云昭身边。只见云昭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迹，身体软软地倒下，被墨渊及时扶住。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神魂波动更是紊乱不堪，显然刚才那一下，对她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反噬。
月微站在原地，没有再次出手。她看着昏迷的云昭，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疑、审视、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忌惮。
她可以轻易捏死这几个下界修士，就像捏死几只蚂蚁。但是，这个叫云昭的少女身上显现出的“原初混沌”迹象，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这已经超出了她的任务范畴，甚至可能触及到她无法理解的层面。强行带走她，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惊动某些连神君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古老存在。
“罢了。”良久，月微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细听之下，却少了几分绝对的漠然，多了一丝凝重。
“她的存在，已非吾所能决断。”月微的目光扫过警惕万分的墨渊等人，“今日之事，吾会如实禀报神君。至于神君会如何定夺……非尔等可以揣测。”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中倒影，缓缓消散。
“看好她。若她陨落于此界内乱，或许……亦是神君所乐见。”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月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连同她存在过的所有气息，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林中，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从这极致的震惊与后怕中缓缓回过神来。
“她……走了？”红芍有些不敢确信地喃喃道。
“走了。”萧逸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因为小师妹……刚才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昏迷的云昭身上，充满了担忧与无尽的疑问。
墨渊小心翼翼地探入一丝灵力检查云昭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神魂受损严重，灵力枯竭，体内经脉也有多处撕裂……需要立刻静养治疗，否则恐伤及根基。”
“我们必须立刻返回联盟！”洛璃果断道，“此地不宜久留！谁也不知道那上界使者是否会去而复返，或者引来其他麻烦。”
众人皆点头。月微的出现和云昭身上显现的异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此次任务的预期。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探查两大魔宗的阴谋。
墨渊背起昏迷的云昭，小队再次出发，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更快，心情也更为沉重。
归途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再遇到魔修的拦截，甚至连零星的沙傀和火魅都未见踪影。仿佛月微的离去，也带走了此地的部分恶意。但众人不敢有丝毫大意，全力赶路。
数日后，当东域前线大营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得知小队归来，尤其是云昭重伤昏迷，青阳真人、冰璃宫主等联盟高层立刻前来探望。在听墨渊简要叙述了此行经历——尤其是关于上界使者月微的出现，以及云昭身上爆发的神秘力量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上界使者……果然存在。”青阳真人长叹一声，印证了长久以来的猜测，却让人心情更加沉重。
“原初混沌……”冰璃宫主看着昏迷的云昭，眼神复杂，“古籍中确有零星记载，被视为万物起源，亦是一切终结。云昭这孩子，竟与此等力量有关联……”
“福兮祸之所伏。”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忧心忡忡，“上界神君已然瞩目，我等的处境，恐怕更为艰难了。”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际，静躺在床榻上的云昭，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寂，而是沉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沌之中。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星辰生灭，看到了天地初开，看到了一丝……与月微身上那清冷银光同源，却更为古老、更为磅礴的法则线条。
同时，一个模糊的、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似乎隔着无尽虚空，遥遥投注而来，在她的混沌识海中，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如同眼眸般的印记。
神君……已经注意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