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绣房的木料运到那天,盛渔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王老大的媳妇带着妯娌们纳鞋底,男人们扛着凤凰花树的木料往院里走,树芯泛着淡淡的金红,是凤辞特意从苗疆运来的,说能镇宅。
李逍遥踩着脚手架上梁,手里的凿子在木头上刻着护族纹。凤辞站在底下递钉子,银线在她指间绕成个小小的结,是苏衍临走前提过的 “蓬莱同心结”,说能让木料更结实。
“往左点!” 她仰头喊,阳光落在她耳后的银纹上,泛着极淡的粉 —— 自从小蛮把清浊玉的水洒在她手背上,银纹就总在靠近李逍遥时变色,像害羞的孩子。
李逍遥故意把纹刻歪了点:“这样才像咱俩绣的狼崽,歪歪扭扭才亲。”
众人的哄笑声里,小蛮忽然指着梁上:“那是什么?”
梁木的缝隙里,竟卡着个小小的木盒,积满了灰尘,像是搁了几十年。李逍遥伸手掏出来,盒子是紫檀木的,锁是凤凰形状,钥匙孔正好能插进他爹留下的那半块玉佩。
“是李三思前辈的!” 苏衍留下的药童小砚凑过来看,他昨天没跟着回蓬莱,说想学凤辞的绣活,“我在蓬莱见过他的木盒,锁上的凤凰翅膀是张开的!”
凤辞用银簪挑开锁,里面铺着层凤凰花缎,裹着本泛黄的日记和半块玉佩 —— 正是清浊玉缺失的那角,原来当年李三思把玉分成了三块,两块留着,一块给了凤后。
日记里记着些零碎的事:“乙亥年,教凤后绣浪,她总把浪花绣成凤凰尾羽,说这样好看”;“庚辰年,在锁妖塔见她银纹发光,原来凤族血脉能净化混沌,只是会折寿”;“壬午年,盛渔村的浪里,她说明年要绣只狼崽,说像我”……
最后一页画着幅小像:凤后坐在盛渔村的门槛上,手里拿着针线,旁边蹲着个少年,正举着剑比划,脚边卧着只狼崽 —— 像极了现在的李逍遥和凤辞。
“原来他们早就来过。” 凤辞的指尖划过小像,忽然笑出泪来,“他说的狼崽,是你啊。”
李逍遥摸着那半块玉佩,忽然明白爹剑谱里的 “天剑” 式为何总练不熟 —— 最后一页的批注写着 “心不静,则剑不锐”,原来不是招式难,是他没懂 “守护” 的真正意思。
小砚忽然指着绣房的窗棂:“凤姑娘,你看那木纹!”
窗棂的木头被阳光照得透亮,纹路竟自然形成了凤凰花的形状,与梁上的护族纹相呼应。李逍遥想起苏衍说的 “清浊玉需借地脉养”,忽然懂了 —— 盛渔村的每寸木头、每朵浪花,早就记着两代人的故事。
王老大的媳妇端来刚蒸的蛤蜊汤,香气混着凤凰花的清香漫开来。众人围着绣房的地基坐下,听李逍遥念日记里的趣事,听凤辞讲凤后绣错浪花的糗事,小蛮则在旁边教小砚编 “锁魂结”,狼崽的崽子们趴在脚边打盹,尾巴扫着满地的木屑,像在替谁应和。
暮色里,李逍遥悄悄把那半块玉佩塞进凤辞手里。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的瞬间,清浊玉埋着的地方忽然亮起微光,滩涂的方向传来簌簌的声响 —— 是凤凰花的种子在土里发了芽,顶破了淤泥,像无数只探路的小手,正往有光的地方生长。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浊兽虽散,混沌气的源头还在锁妖塔;蓬莱的怪病,清浊玉的秘密,爹和凤后没说完的故事,都藏在往后的日子里。但只要绣房的梁还架着,凤凰花还在长,他和凤辞的手还能握着玉佩相视而笑,这些秘密就总会有解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