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坯的工棚里,马骥发现了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秘密——这里的画工们,除了使用传统的铁褐色、铜红色颜料,还在尝试一种全新的颜料:一种深蓝近黑的矿物颜料。这种颜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传统的制瓷工艺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让马骥看到了一场即将席卷世界的“蓝色革命”的萌芽。
他第一次看到这种颜料时,是在一个年轻画工小李的案前。小李是窑场里最年轻的画工,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却已经能独立完成复杂的画坯工作。那天,马骥像往常一样,坐在旁边看小李画坯。小李正用一支细毛笔,蘸着一种深蓝近黑的颜料,在素白的坯体上勾勒缠枝莲纹。颜料画上去时颜色很深,像浓墨一样,覆盖在素白的坯体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李,你这用的是什么颜料啊?怎么是蓝色的?”马骥忍不住问。小李抬起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是‘钴料’,是从西域传来的,听说要经过很多山川河流才能运到这里,价格可贵了,比黄金还珍贵呢!”马骥的心脏“咚咚”狂跳——钴料!他虽然是个艺术门外汉,但也知道,钴料是青花瓷的关键原料,正是这种来自异域的颜料,让青花瓷在未来成为了中国瓷器的代表,风靡世界!
“这钴料画上去是黑色的,烧出来会变成蓝色吗?”马骥又问。小李点点头:“是啊!这种钴料很神奇,画上去是深蓝近黑的颜色,但经过釉层覆盖和高温烧制后,就会变成一种清亮明艳的蓝色,像天空一样蓝,可好看了!不过这种颜料很难控制,画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不能画得太厚,也不能画得太薄,不然烧出来的颜色会不均匀。”
马骥凑过去仔细观察,发现小李手中的钴料是粉末状的,颜色很深,像磨碎的石墨。小李把钴料放在一个小小的瓷碟里,加入少量清水,用毛笔轻轻搅拌,调成糊状,然后再用毛笔蘸着颜料在坯体上作画。他的笔法很细腻,笔尖在坯体上轻轻游走,像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他先勾勒出缠枝莲的轮廓,线条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停顿;然后再用淡一点的颜料填充花瓣的颜色,让花瓣看起来层次分明,栩栩如生。
“你这缠枝莲画得真好看!”马骥忍不住赞叹。小李笑了笑:“这都是师傅教的,我们画坯的,讲究的就是‘形似’,客人认的就是这些传统花样。这种缠枝莲纹是最受欢迎的,很多商人都喜欢订这种花纹的瓷器,说是能带来好运。”马骥点点头,心里却开始“不安分”起来——他觉得这些传统花样虽然好看,但来来去去都是那几种,缠枝莲、牡丹、云龙、山水,缺乏点新意。在现代社会,人们喜欢的是个性化、多样化的设计,要是能在瓷器上画点不一样的图案,肯定会很受欢迎。
“小李,你有没有想过换个风格?”马骥忍不住建议,“比如……极简风?就画几根线条,勾勒个意境,不用那么复杂;或者画点咱们昌南镇的山水,把这里的竹林、小河、窑场都画上去,肯定很有特色;再不济,画点可爱的小动物,比如猫咪扑蝶、小狗追球,肯定受小孩子喜欢!”
小李停下笔,茫然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极简?猫咪?”他完全无法理解马骥的想法,“师傅说,传统的花样才是最稳妥的,客人都喜欢这些,不能乱改。要是画了新花样,客人不喜欢,瓷器卖不出去,我们就要失业了。”马骥还想再说,却被旁边的老画工打断了:“后生仔,别瞎出主意!画坯是个精细活,讲究的是传承,不是瞎创新!我们学画坯的时候,都是照着师傅的样子画,一点都不能改,这是规矩!”
马骥碰了一鼻子灰,却还是不死心。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只是工匠们太保守,不愿意接受新事物。他看到案边有一块废弃的素坯和一点剩余的钴料,便偷偷拿起笔,想亲自体验一下“青花创作”。他心想,自己画画水平虽然不咋地,但创意绝对领先时代!他决定画一个自认为很酷的卡通龙形象——脑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爪子像小云朵,再在旁边写上自己的英文名“mJ”的缩写,弄个个人Logo。
他学着小李的样子,把钴料调成糊状,然后用毛笔蘸着颜料在坯体上作画。可那毛笔在他手里像条不听话的泥鳅,根本不听使唤。他想画龙的脑袋,结果画得太大,像个皮球;想画龙的眼睛,结果画得太圆,像两个铜铃;想画龙的爪子,结果画得模糊一片,看不出形状;英文名“mJ”写得如同鬼画符,根本认不出来。整个画面看起来乱七八糟,像个三岁小孩的涂鸦。
“你在干什么!”老画工看到了,气得大叫,“这钴料多贵啊!你就这么糟蹋?一块钴料够我们画好几个瓶子了,你真是暴殄天物!”周围的画工们都围过来看热闹,有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马骥,你这画的是什么啊?是蚯蚓还是怪物?”“我看像个外星人,哈哈!”
马骥的脸瞬间红透了,赶紧放下笔,尴尬地挠挠头:“我这是……后现代解构主义!你们不懂艺术!”自然,没人相信他的鬼话。小李看着那块被糟蹋的坯体,心疼地说:“这钴料是我好不容易从师傅那里要来的,本来想画一个最好的瓶子,结果被你毁了。”马骥只好不停地道歉,心里却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的创意没问题,只是手艺太差了。
从那以后,马骥每天都会去画坯的工棚里,看画工们用钴料作画。他发现,虽然工匠们画的都是传统花样,但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有的画工画得很细腻,线条流畅自然;有的画工画得很大气,笔触豪放洒脱;有的画工擅长画花鸟,有的画工擅长画山水。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传统的框架内,展现着自己的才华。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老画工正在画一幅“青花山水图”。老画工先用浓一点的钴料勾勒出远山的轮廓,线条简洁有力;然后用淡一点的钴料描绘近水的波纹,笔触轻柔细腻;最后用更淡的钴料点染出云雾,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如梦似幻。马骥看着这幅画,仿佛置身于一个真实的山水世界,远处的山峰高耸入云,近处的河流蜿蜒曲折,岸边的树木郁郁葱葱,还有一叶扁舟在河面上漂流,舟上的渔翁正在垂钓。
“太厉害了!”马骥忍不住赞叹,“这幅画烧出来肯定很漂亮!”老画工笑了笑:“青花山水最难画的就是层次感,要通过钴料的浓淡来表现远山和近水,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根本画不好。我画了一辈子青花,也不敢说自己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马骥点点头,心里对老画工充满了敬佩。他意识到,虽然自己有现代的创意,但缺乏传统的功底,根本无法创作出真正优秀的作品。
他还了解到,钴料的来源很不稳定,因为它来自西域,要经过漫长的商路才能运到昌南镇,途中还会遇到战乱、自然灾害等各种风险,所以钴料的价格一直很高,只有少数富裕的商人才能订得起青花瓷。但即便如此,工匠们还是在不断地探索和尝试,想让青花瓷的釉色更纯净、图案更精美。
马骥看着那些正在用钴料作画的工匠们,心里充满了震撼和期待。他知道,这场由钴料引发的“蓝色革命”才刚刚开始,在未来的几百年里,青花瓷将会传遍世界,成为中国文化的象征。而他,有幸亲眼见证了这场革命的萌芽,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缘分啊!
他胸口的挂坠在这时微微发烫,传来一丝带着异域风情的能量波动——它正在吸收钴料的奇特能量,以及画工们笔尖流淌出的“文心”与“画意”,像青花一样,在挂坠里慢慢沉淀。马骥能感觉到,挂坠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深邃,越来越明艳,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