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戏台前的铜锣“哐”地一响，震得檐角铜铃嗡嗡共鸣。
“祭典第二关——尝味通脉，正式开始！”主持长老的声音裹着雪后寒气，在演武场炸开。
陆远眯眼望去，十二张乌木品鉴台一字排开，每张台前都站着面色凝重的试菜者。
大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脖颈或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显然是各世家退役的重伤武者，经脉被暗劲淤堵多年，勉强吊着口气来当“活靶子”。
“陆老板，您的试菜者呢？”主持长老的目光扫到陆远桌前空荡荡的位置，眉峰一挑。
演武场霎时静得能听见雪化的滴答声。
陆远弯腰从凌霜怀里接过小桃。
小姑娘瘦得像片叶子，裹着他的蓝布围裙，发梢还沾着早上揉面时蹭的面粉。
他把人轻轻放在木凳上，指腹抹掉她鼻尖的薄汗：“就她。”
“胡闹！”
“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也配登临武道圣坛？”
“这是拿人命当儿戏！”
七嘴八舌的喝骂像炸窝的麻雀，震得品鉴台的青瓷杯盏直晃。
柳青阳不知何时立在陆远身侧，玄色道袍被风卷起一角，眼尾还残留着方才狮子头香气激出的红痕：“她经脉细若游丝，稍有差池便会崩裂而亡。陆老板，你担得起这罪责？”
陆远正给小桃系紧围裙带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尾上挑：“她要是死了——”他抄起手边的铁锅铲，在掌心拍得“当当”响，“我第一个宰了你炖汤。白鹤门的童子鸡，应该挺补。”
柳青阳的耳尖“刷”地红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攥紧袖口退后半步，玄色道袍下的指节泛白。
“第一组，白鹤门柳青阳——九蒸九晒玉露羹！”
主持长老的声音救了场。
柳青阳深吸一口气，掀开食盒的刹那，满场浮动起清冽的药香。
那羹汤呈半透明的淡青色，像凝固的晨雾，表面还凝着层细碎的冰晶，映得他眼睫都发着光。
“这是用天山雪水蒸了九次的玉竹，配百年野山参的须子……”有懂行的长老低声解释，话没说完，试菜者已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陆远抱着胳膊看戏。
那试菜者是个断了左臂的灰衣老者，喉结动了动，忽然闭目盘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三息后，他猛然睁眼，断肢处的绷带竟泛起淡青色的微光：“经脉……微震！似有气流在游走！”
“好！”
“不愧是白鹤门！”
喝彩声炸成一片。
柳青阳垂眸整理袖扣，耳尖的红褪成淡粉，眼角却难掩得意——二十年素食清修，终究是压过了那碗荤腥的狮子头。
“第二组，深夜食堂陆远——”主持长老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请上菜。”
陆远没动。
他转身拉开餐车暗格，指尖在系统投影的食材列表上快速划过。
暗格里躺着半截翠绿的丝瓜，表皮覆着层薄冰，正“滋滋”冒着寒气——这是今早系统刚兑换的“雪域冰蚕丝瓜”，能放大味觉刺激三倍。
他抄起菜刀的手稳得像精密仪器，丝瓜切片薄如蝉翼，每片都能透出对面的人影。
“老板？”小桃攥住他围裙角，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我有点怕。”
陆远弯腰捏了捏她发凉的耳垂：“怕啥？你师父我可是连系统都认证过的‘人体经脉反向解析大师’。”他眨眨眼，“再说了，你妈当年哄你吃饭的绝招，我可都偷师了。”
小桃一愣，记忆里突然浮起模糊的画面：昏黄的灯泡下，穿蓝布衫的女人举着块糖醋排骨，眼睛弯成月牙：“乖，吃完这块肉，娘给你讲故事……”
“叮——”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炸开：【锁定目标：小桃·闭塞经络集中在手少阴心经】【建议刺激方式：痛感+甜感交叉冲击】
陆远抄起铁锅往灶上一磕，火苗“轰”地蹿起半人高。
他手腕翻飞，冰蚕丝瓜片“唰”地入锅，酸辣汁顺着锅边淋下，腾起的热气里裹着让人鼻尖发酸的刺激。
等糖色熬到琥珀色，他抓起提前腌好的排骨猛颠锅，油星子溅在手臂上，烫得他嘶了声，却笑得更欢：“这叫‘痛并快乐着’，懂不？”
最后一步，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打开时，演武场飘起股带着铁锈味的甜——那是用小桃童年常吃的橘子软糖熬的“回忆提取物”，系统说能精准唤醒特定记忆。
“上菜！”
陆远把盘子往小桃面前一推。
糖醋排骨油光锃亮，表面的冰蚕丝瓜片泛着妖异的翠绿，酸辣气像小钩子似的往人鼻孔里钻。
连十米外观战的武者都捂着鼻子后退，有个莽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发冠上的玉簪都掉了。
小桃抖得像片落叶。
她捏起筷子的手直打颤，排骨刚碰到嘴唇，眼泪就先掉下来了——是那个味道！
混着醋的酸、糖的甜，还有记忆里最温暖的怀抱香。
她咬下一口，辣味突然像小火箭似的窜上舌尖，疼得她眼眶发红，可紧接着，橘子软糖的甜又裹着热流漫开，烫得她喉头发紧。
“晕过去我就把你丢进酸菜缸泡三天！”陆远掐住她虎口，拇指重重按在合谷穴上，“撑住！你娘当年给你讲故事时，你可从来没剩饭！”
小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模糊的光影里，她看见蓝布衫的女人正坐在门槛上剥橘子，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
“从前有只小兔子……”女人的声音混着糖醋排骨的香，顺着喉咙往心口钻。
“嗡——”
像是琴弦突然被拨响。
小桃的指尖猛地一跳，紧接着，一道极细的暖流从手少阴心经涌出，像条小蛇似的顺着臂脉往上爬。
她额头冒出薄汗，原本苍白的脸泛起粉润，连一直冰凉的指尖都热乎起来。
“真感！”
负责监察的白眉长老“腾”地站起来，手里的青铜测脉仪“哐当”掉在地上。
他颤巍巍摸向小桃手腕，指尖刚贴上皮肤就触电般缩回：“虽、虽然微弱，但确是真气初生！这丫头……这丫头竟被一口辣菜打通了？”
全场死寂。
阿婆九的拐杖砸在青石板上，震得枯枝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我当年在战场啃树皮时就想，咋就没人给咱做口热乎的？合着这吃吃喝喝里，真藏着修行的道！”
老屠夫蹲在墙角抽旱烟，烟杆头的火星子明灭不定。
他盯着陆远颠锅的手法，突然重重点头：“这才是真正的‘活味’——咱当年杀猪时就懂，肉要带着血气才香，咋到了修行上就犯糊涂？”
柳青阳的玉露羹碗还在手里，羹汤早凉透了。
他望着小桃泛着红光的手腕，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无欲心境”像被人浇了盆热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小时候蹲在灶前看厨娘炖鸡汤，闻着香气偷偷咽口水；十五岁入山修行前，奶娘塞给他的糖糕，他转手就丢进了山涧……
“叮——叮——叮——”
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晃得陆远眯起眼。
视网膜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成就达成：“凡人觉醒真感”x1】【触发连锁反应：“武道认知震荡”能量收集完毕】【“五感共鸣”模式已解锁——可同步放大单一感官至全感知维度】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小桃轻轻抱进怀里。
小姑娘已经昏过去，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翘成小月牙。
陆远从保温桶里舀出碗温粥，用勺子搅着热气嘟囔：“傻丫头，早说要听故事，师父天天给你讲……”
“第三关——咽气归元。”
突然响起的声音像块重石，砸得满场落针可闻。
柳元正不知何时立在演武场中央，玄色大氅被风卷起，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胜者，必须让所有评委同时进入‘归元状态’。陆远，你……准备好了吗？”
陆远抬头。
夕阳不知何时爬上了古戏台的飞檐，把“咽气归元”四个金字染成血红色。
风卷着糖醋排骨的余味掠过他鼻尖，混着远处飘来的香火气，在空气里酿成某种说不出的焦灼。
小桃在他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颈窝里钻了钻。
陆远低头看了眼系统新解锁的“五感共鸣”界面，忽然笑了。
他把温粥重新盖好，转身从餐车取出块黑黢黢的铸铁锅——那是系统刚兑换的“离火玄铁釜”，据说能把火候控制到毫厘。
“准备？”他用锅铲敲了敲锅沿，火星子“噼啪”炸响，“我陆远做菜，从来只有‘开炒’，没有‘准备’。”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咽气归元”的红绸上，像把即将出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