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陆远膝盖抵着凸起的铁皮，钢钎在掌心硌出红印子。
这破管子比他在夜市支的灶台还窄，后腰蹭着管壁时，他听见玄铁锅在车厢里发出的嗡鸣又近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声音里竟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老陈，别黑得太狠，留点电给冰箱。”他对着微型耳机嘟囔，舌尖抵着后槽牙。
上回系统换的情绪导流管把隔壁奶茶店的甜筒味导进了他的炒面锅，现在他对这些科技产物总多留个心眼。
通讯器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已经切断主监控，但AI嗅觉分析还在轮询……建议你别放屁。”陈博士的声音带着点机械音的失真，估计正用牙齿咬着耳机线腾手敲代码。
陆远翻了个白眼，这老学究平时泡实验室，说起骚话倒比他还溜。
前方突然投下一片阴影——铁栅横在管道中央，探照灯的冷光从栅格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几道白痕。
陆远眯起眼，钢钎在指尖转了个花，红布条扫过鼻尖时，他突然笑了。
从裤兜摸出块指甲盖大的腌萝卜干，那是今早给小桃熬粥时顺手切的，现在还沾着点糖霜。
“试试这个‘灵魂调料’。”他把萝卜干按在传感器上，油渍蹭在金属表面，像块没擦干净的鼻涕。
三秒后，管道深处传来“咔嗒”一声，栅门缓缓升起，带起的风卷着萝卜干掉进黑暗里。
陆远对着通讯器挑眉：“看见没？老祖宗传的‘以味制味’，比你们敲代码实在多了。”
档案室内的寒气顺着通风口钻进来，冻得他后颈发紧。
等他翻进档案室，才发现这哪是仓库，分明是座冰窖——整面墙的玻璃罐在冷光灯下泛着幽蓝，“外婆炖鸡”的琥珀油脂凝着冰晶，“初恋火锅底料”的暗红膏体硬得像块砖，最离谱的是“街边大爷五块钱蛋炒饭”的透明凝胶，连锅巴的焦香都被冻成了固态。
“东南角第三排……最底下那瓶，标签快掉了。”小桃的声音从通讯器里飘出来，带着点气音。
陆远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玻璃，就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不是烫，是冰，冷得刺骨的冰，可那冷里又裹着点暖，像冬天哈在玻璃上的白雾。
他凑近看标签，褪色的字迹歪歪扭扭：“献给所有没资格吃饱的孩子。”
“操。”他骂了句，声音轻得像叹气。
上回在巷子里遇到偷包子的小乞丐，那孩子也是这么说的，“我妈说，没吃饱的人，连哭都没力气。”
地面突然震动，震得玻璃罐叮当作响。
李小刀的低喝炸在耳机里：“地下警报触发了！他们用的是‘味觉地雷’——只要空气中有超过0.01%的烹饪挥发物就会引爆。”陆远抬头，看见天花板的红灯开始旋转，红光里，凌霜的声音像冰锥：“全员撤退！”
可小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通讯器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陆远瞳孔一缩，看见小桃的界面上，心跳曲线像被踩乱的五线谱。
她唇角渗着血，还在拼命打字：“别管我……酸酪……必须带回去。”
“带个屁。”陆远把酸酪塞进保温袋，反手抽出怀里的玄铁锅。
这口锅他走哪带哪，连锅耳都熔了李小刀的断刀残片，此刻在冷光下泛着暗红。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小火炉，火折子“噌”地窜起蓝焰：“既然不能带出去……那就当场做一顿。”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特殊场景烹饪需求，开启猛火奥义临时权限】。
陆远手腕一抖，酸酪倒进锅里，乳白的液体刚触到火焰就腾起金芒，他撒了把冰糖碎，野莓干在锅里蹦跳，最后咬破指尖，一滴血落进汤里——系统又响：【特殊食材录入：宿主情感原浆（思念\/倔强\/没说出口的心疼）】。
三秒。
三秒后，一碗乳白泛金的奶酪羹摆在地上。
香气像活物似的窜起来，撞在玻璃罐上，撞在金属柜上，撞在每一道封条上。
陆远看见“外婆炖鸡”的油脂开始融化，“初恋火锅底料”冒起了小泡，最边上那瓶“五块钱蛋炒饭”的凝胶，竟慢慢变回了颗粒分明的米饭，锅巴的焦香混着新米的甜，在空气里织成张网。
更诡异的是，天花板的红灯突然开始闪烁，原本倒计时的“00:05”变成了“00:05”“00:12”“00:03”，最后“叮”的一声，归零失效。
陈博士的尖叫差点震破耳机：“它……它把‘集体渴望’变成了频率干扰波！那些被封印的味道在共鸣，它们在帮我们！”
“走！”凌霜的声音终于带了点急切，“后巷的车已经热了，李小刀在通风口接应。”陆远把奶酪羹塞进小桃手里，她捧着碗的手还在抖，却先喂了他一口。
热乎的羹汤滑进喉咙，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奶奶煮的酒酿圆子——原来这些被封印的味道，都藏在别人的记忆里。
撤离时，陆远回头望了一眼。
在监控死角，那瓶“清心斋素汤样本”突然“咔”地裂开，碎片里钻出株嫩芽，嫩得能掐出水。
而他怀里的酸酪瓶，原本凝固的液体正缓缓流动，瓶口凝着层细密的水珠，像在呼吸。
小桃抱着保温袋呢喃，声音混着羹汤的热气：“它认出你了……它是活的。”
通讯器突然传来“滋啦”声，陈博士的声音带着杂音：“北极气象站那边……老冰箱背面的刻痕又多了一行！”陆远没听清后面的话，只听见最后几个字：“真正的灶，不在锅里，在人心烫的地方。”
等他们钻出通风口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冷藏车的灯还亮着，玄铁锅安静地躺在暗格里，锅底沾着点奶酪羹的残渍，在晨光里泛着暖黄。
陆远把保温箱抱在怀里，箱子里的酸酪瓶还在轻轻晃动，像在打盹的猫。
“回营地。”凌霜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她的睫毛上还沾着霜，“先给小桃煮碗热粥。”
陆远摸了摸保温箱的锁扣，突然笑了。
他想起方才在档案室，那些被封印的味道共鸣时，有个玻璃罐的标签被震掉了，露出底下一行小字——“致深夜食堂的老板，你的炒饭，比我妈做得还香。”
冷藏车驶进晨雾里，陆远低头看了眼保温箱，指尖轻轻敲了敲箱盖。
等天亮了，他得把这瓶酸酪好好收进厨房的柜子里——就放在那口玄铁锅旁边，再压张纸条：“明天早上，用你熬碗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