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阳光刺得沈墨心睁不开眼。
姐姐，抓紧！自称叶红绡的女子用力一拽，将她拉出井沿。
沈墨心踉跄站稳，发现身处镜天阁后山的禁地。不远处，黑塔高耸入云，塔尖三轮残月比昨夜更近了几分。更诡异的是，塔身表面浮现血管般的纹路，正随着月光缓缓脉动。
这是...
叶红绡捂住她的嘴，金瞳警惕地环顾四周，跟我来。
她拽着沈墨心钻进灌木丛。穿过密林后，眼前豁然开朗——山崖下是绵延数里的营寨，木笼中关着数百名衣衫褴褛的囚徒。更远处，焚剑谷的位置矗立着座血色刑台，台上钉满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镜面剑。
药王谷的人。叶红绡声音发冷，不肯归顺的。
沈墨心胃部痉挛。她认出几个熟悉面孔，是当年常来药王谷求医的弟子。最中央的木笼里，一个白发老者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正是药王谷前任谷主温如玉！
温谷主...还活着？
叶红绡摇头：活死人罢了。她指向老者空洞的双眼，阁主用他养蛊，每月取心头血喂剑。
沈墨心刚要说话，营地突然骚动。囚徒们被驱赶着列队，而高台上走来个白衣男子——俞青锋！与记忆中不同，他眉目冷峻如冰，青霜剑上沾着新鲜血迹。当囚徒被押到他面前时，他剑尖轻挑，精准刺入每人锁骨下方。
他在取剑印。叶红绡解释，所有药王谷弟子都被种过同命蛊，阁主要用他们的血养剑。
沈墨心指甲掐入掌心。这个俞青锋动作机械如傀儡，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当最后一名少年囚徒挣扎时，他毫不犹豫地挥剑斩下头颅！
不...沈墨心喉头涌上血腥味。
叶红绡突然按住她肩膀：看塔顶。
黑塔最高层的露台上，金瞳阁主凭栏而立。她手中赤霄剑映着月光，剑尖轻点。下方俞青锋立刻收剑归鞘，单膝跪地行礼。更恐怖的是，所有被取过剑印的囚徒同时抽搐，锁骨处浮现金光，如提线木偶般朝黑塔跪拜。
她在用剑印控制所有人。叶红绡拽着沈墨心后退，包括你的俞青锋。
沈墨心摸向自己锁骨。浅淡的剑印微微发烫，却没有被控制的迹象。她突然想起血色契约上的话：代价是半魂永封——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她才免疫控制？
你为什么帮我？她警惕地看向叶红绡，这个世界的叶红绡应该效忠阁主。
金瞳女子笑了。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那里没有剑印，只有道狰狞疤痕：因为我根本不是叶红绡。
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蓝光，隐约形成二字。沈墨心瞬间明白：你是...叶青萝？
曾经是。女子抚摸疤痕，阁主发现我体内有月奴的雪魄，想取出来炼剑。我自毁剑印逃出药王谷，但记忆受损，只记得要等一个叫沈墨心的人。她指向黑塔，直到三个月前，我在塔底密室找到这个——
她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简。简上刻着月奴的侧影，下方小字写道：「当双月重逢时，持赤霄者必须死」
月奴前辈的...
遗言。叶青萝——现在该这么称呼她了——合上玉简，阁主就是持赤霄者。
远处传来号角声。黑塔下的人群突然散开，谢临风紫袍玉带走向刑台。他镜面剑一挥，囚徒们如割麦般倒下，鲜血汇成溪流流向黑塔。塔身血管纹路触到血溪，立刻贪婪地吮吸起来。
他们在准备仪式。叶青萝脸色发白，三轮月完全重合时，阁主就能彻底掌控这个世界。
沈墨心想起血色契约：如果这真是平行时空，为什么月奴的遗物会在这里？
因为时空在融合。叶青萝指向天空，你看。
三轮残月比昨日更近了，最近的两轮边缘已开始重叠。当月缘相触时，沈墨心剑印突然剧痛！她踉跄跪地，看到幻象——另两个时空的碎片如走马灯闪过：一个月奴胜利的世界，一个镜心老人统治的炼狱...
契约生效了。叶青萝扶住她，你必须尽快选择。
什么选择？
救一个时空。叶青萝指向她怀中血色契约的残片，月奴的契约是双向的，你看到真相的同时，也被契约标记了。
沈墨心刚想追问，地面突然震动！黑塔方向传来巨响，塔尖射出血色光柱直冲三轮月。月光被染红，如血瀑倾泻而下。血光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岩石风化，连空气都变得粘稠窒息。
开始了！叶青萝拽起沈墨心，快走！
两人跌跌撞撞逃向山林深处。身后传来恐怖的碎裂声，沈墨心回头，看见空间如玻璃般龟裂，裂缝中是无尽虚空。更可怕的是，裂缝边缘站着俞青锋的身影——三个不同时空的他，正在被无形之力拉扯撕裂！
青锋！
血色契约突然从她怀中飞出，在空中展开。契约背面浮现新字迹：
「三魂归一
十息抉择」
十个血字开始倒计时，每息消失一字。与此同时，三个俞青锋同时望向她，眼中是相同的痛苦与希冀。第一个俞青锋白发染血，第二个冰火双魄暴走，第三个...就是刚才冷血杀人的刽子手。
选哪个是真的？叶青萝急问。
沈墨心肝胆俱裂。她根本不了解这个时空的规则，如何判断哪个才是她的俞青锋？
五息！叶青萝厉喝。
千钧一发之际，沈墨心突然想起虞清欢临死前的话。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剑印：都不是真的！
剑印金血渗出，在空中绘出月奴虚影。虚影拂袖，三个俞青锋的幻象同时破碎。契约上的血字炸裂，化作金粉飘散。倒计时停在，契约缓缓落地，显出最后一行字：
「破局之道
在尔剑印」
叶青萝拾起契约：什么意思？
沈墨心按住发烫的剑印。幻象中，她看到月奴将金血滴入胚胎的画面。如果剑印中真的封存着月奴的，那么...
去塔底。她下定决心，阁主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个。
两人绕到黑塔背面。守卫已被血月异象吸引到前方，塔底石门虚掩着。叶青萝熟门熟路地拨开机关，露出向下的阶梯。
下面是剑池。她低声警告，阁主用活人养剑的地方。
阴冷腥气扑面而来。阶梯尽头是个巨大的血池，池中插着数百把剑，每把剑柄都缠着红绳——与叶青萝腕上的一模一样。池中央有个石台，台上摆着口冰棺。
那是...
温言。叶青萝声音发抖，他自愿跳入剑池，化为活蛊剑镇压怨气。
沈墨心走近石台。冰棺中，温言的身体已完全晶化，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正是温萝剑的残骸。最诡异的是，他嘴角含笑，仿佛死亡是种解脱。
小大夫...叶青萝轻抚冰棺，疤痕泛起蓝光。
沈墨心突然发现棺底刻着字：「情蛊成时，双月可破」。她刚要细看，头顶突然传来巨响！塔身剧烈摇晃，血池沸腾如怒涛。
仪式加快了！叶青萝拽着她冲向侧门，阁主发现我们了！
两人刚踏上台阶，上方石门轰然炸裂！金瞳阁主踏着赤霄剑凌空而降，身后跟着谢临风和俞青锋。与刚才不同，此刻的俞青锋眼中有了些许神采，正痛苦地挣扎着什么。
沈...墨心...他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快...走...
阁主冷笑，赤霄剑轻挥。俞青锋顿时抱头惨叫，颈后剑印金光暴涨。谢临风面无表情地拔剑，镜面剑直指沈墨心咽喉。
把剑印交出来。阁主飘落在血池中央，我可以让你选个痛快的死法。
沈墨心归鞘剑出鞘：你究竟是谁？
阁主轻笑，当然是月奴的传人。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那里有个与沈墨心完全对称的剑印，只不过...是成功的那个。
剑印金光流转，映出血池底部隐藏的纹路——正是月奴与镜心老人共练的剑阵！阁主赤霄剑轻点池面，血水退去，露出池底七口冰棺。每口棺中都躺着个人影，沈墨心认出林沁雪、温如玉、甚至还有...她自己！
完美的剑主需要完美的容器。阁主声音带着金属质感，这些失败品，正好用来养剑。
叶青萝突然挡在沈墨心身前：姐姐，用那个！
沈墨心会意，剑尖轻挑自己剑印。金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在血池边缘。血水触及金血立刻沸腾，池底冰棺同时震动！
找死！阁主暴怒，赤霄剑如电刺来。
沈墨心举剑格挡，却在双剑相击的瞬间，右眼突然剧痛——虞清欢植入的启动了！她右眼视野完全改变，看到阁主体内魂魄的真相：金芒包裹着漆黑核心，而核心深处有一点蓝光，正是月奴留下的种子！
你体内有月奴前辈的...沈墨心突然变招，归鞘剑划过阁主锁骨剑印。
金血喷溅！阁主惨叫后退，剑印裂开细纹。更惊人的是，俞青锋突然停止挣扎，青霜剑调转方向刺向谢临风！
青锋！
心儿...俞青锋声音恢复些许清明，我...记得...
谢临风镜面剑横扫，逼退俞青锋。阁主趁机重整旗鼓，赤霄剑燃起血色火焰：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她突然割腕，血洒向池底冰棺，醒来！
冰棺同时开启！七个缓缓站起，每个锁骨都有剑印。最可怕的是中央那具——与沈墨心一模一样的躯体睁开眼，瞳孔是纯粹的金色。
我亲爱的失败品。阁主冷笑，杀了她，你就能完整。
金瞳沈墨心飘然而起，归鞘剑自动飞入她手中。剑格二字变成，剑气如虹直取沈墨心咽喉！
小心！叶青萝推开沈墨心，自己却被剑气划破后背。
蓝血喷涌，她疤痕中的二字完全显现。血珠溅到金瞳沈墨心剑上，剑身突然嗡鸣，竟短暂地脱离控制！
雪魄...阁主眯起眼，原来藏在你这里。
她赤霄剑突然转向，刺向叶青萝心口。沈墨心飞身去救，却被金瞳自己拦住。眼看剑尖及胸，俞青锋突然扑来，青霜剑硬撼赤霄！
铮——！
金铁交鸣声响彻剑池。俞青锋被震退三步，嘴角溢血，但眼中清明更甚：心儿...剑印共鸣...
沈墨心瞬间明白。她归鞘剑直刺地面，金血顺着剑身灌入池底剑阵。阵法启动，七道金光从冰棺位置射出，在空中交织成北斗形状。
没用的！阁主狂笑，剑阵早被我改了！
她赤霄剑指天，三轮残月突然加速靠拢！月光如血倾泻，整个剑池开始崩塌。金瞳沈墨心趁机一剑刺来，沈墨心勉强侧身，剑锋仍划过锁骨，剑印金血狂涌。
血滴落在池底主棺上——那具属于沈墨心的冰棺。棺底突然浮现月奴的虚影，她指尖轻点金血，血珠化作七把迷你小剑，分别射向七个的剑印！
阁主厉喝，却已阻止不及。
金瞳沈墨心首当其冲，小剑贯穿她剑印。她身体剧烈颤抖，金色瞳孔渐渐褪成常色。其他容器也纷纷倒地，剑印破碎消散。
阁主暴怒，赤霄剑完全变成血色：你以为这就完了？她突然刺穿自己心脏，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啊！
剑尖入体的刹那，她体内那点蓝光突然暴涨！月奴的声音从她胸腔传出：
「情劫发动...就是现在...」
沈墨心福至心灵，归鞘剑直刺阁主剑印。剑锋触及金光的瞬间，阁主身体如陶器般龟裂，漆黑核心暴露在外。那是个缩小版的镜心老人魂魄，正被蓝光缠绕吞噬！
月奴！黑影尖叫，你算计我！
蓝光中月奴轻笑：「师姐...情劫滋味如何？」
黑影最终被蓝光完全吞噬。阁主身体碎裂成金粉，赤霄剑当啷坠地。谢临风见状，突然调转镜面剑刺入自己心口！
镜儿！俞青锋想去阻拦，却迟了一步。
谢临风跪地，金血从嘴角溢出：清欢...我来了...他看向沈墨心，眼中终于有了熟悉的温度，沈姑娘...毁掉...赤霄剑...
话音未落，人已气绝。俞青锋抱起他，发现他心口有个隐藏极深的剑印——与虞清欢当年的镜心位置一模一样。
塔身突然剧烈摇晃！三轮月已重叠大半，空间裂缝如蛛网蔓延。金瞳沈墨心——现在该称她为金瞳了——虚弱地指向塔顶：必须...在月完全重合前...毁掉赤霄...
怎么上去？叶青萝扶着流血的肩膀。
金瞳不答，突然抓住沈墨心的手按在自己剑印上。金光流转间，沈墨心看到记忆碎片——黑塔有条密道直达顶层，而钥匙是...双生剑印的血！
我和你去。俞青锋拾起青霜剑。
沈墨心刚要点头，地面突然裂开巨缝！虚空之力将叶青萝和金瞳卷入，俞青锋拼命抓住沈墨心，自己却滑向另一道裂缝。
青锋！
心儿...记住...俞青锋在坠落前最后喊道，无论哪个时空...我都...
裂缝吞噬了他的声音。沈墨心咬牙拾起赤霄剑，冲向金瞳记忆中的密道。当她攀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塔顶的景象令她窒息——
三轮月已几乎完全重合，月光下站着三个俞青锋！一个白发染血，一个冰火交织，最后一个紫袍玉带。他们同时向她伸手，而赤霄剑在她手中疯狂震颤，剑灵的声音直接传入脑海：
「选错一次
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