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白烟裹挟着强酸烧灼蛋白质产生的、令人作呕的焦糊腥气,如同有形质的粘稠液体,死死糊在瑞丰银行贵宾区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和肺叶里。那“滋滋”的腐蚀声,像是地狱恶鬼在啃噬骨头,听得人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陈成踉跄着站稳,后背被爆炸冲击波和飞溅的酸性液体燎得火烧火燎地疼,喉咙更像被砂纸磨过。他推开搀扶他的手,目光越过那片狼藉冒烟的甬道入口——那位冲在最前面、试图抢救证据的技术专家,已经彻底没了声息,只剩一团在白烟中模糊蜷缩的轮廓。
监管组那位负责人,半边脸被酸雾燎起了水泡,眼镜片碎了一地。他死死瞪着那个通道,又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钉在被特警死死摁在地上、脸贴着冰冷大理石的中年“清洁工”身上!那清洁工脸上,居然还挂着一丝诡异扭曲的、仿佛任务完成般的解脱笑容!
“三、二、一……清理完毕?!好!好得很!!!”负责人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一个字都喷着火星子,“给老子把他提溜起来!老子要看看他心是不是黑的!”
两个特警铁钳般的手猛地发力,硬生生把那瘫软如泥的“清洁工”从地上薅了起来,迫使他站直。那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神里最后一点光芒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就在负责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准备亲自上前揪住对方领子质问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被制住的“清洁工”身体猛地筛糠般剧烈抽搐起来!幅度之大,连两个训练有素的特警都差点被他挣脱!他双眼猛地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恐怖声音,嘴角无法控制地涌出大量带着细小泡沫的白沫!
“怎么回事?!”负责人厉声喝问。
摁着他的特警大惊:“报告!他…他好像在抽搐!口吐白沫!”
“是癫痫?还是…中毒?!”旁边有人惊呼。
混乱中,陈成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摁住他!别让他咬舌!检查他嘴里!快!”
彭斌反应最快!他顾不上自己手臂外侧被酸液烧灼得滋滋作响的燎泡,猛虎般扑过去,双手如同铁箍,死死卡住那清洁工的下颌骨!粗糙的手指带着血污,强行撬开对方紧咬的牙关!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刺鼻的苦杏仁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主任!是氰化物!”彭斌脸色剧变,声音都变了调,“藏在后槽牙的毒囊!破了!”
话音刚落,那清洁工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彻底瘫了下去。剧烈抽搐瞬间停止,翻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豪华的水晶吊灯,嘴角的白沫还在不断涌出,瞳孔却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涣散、放大。
整个贵宾区,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强酸还在顽固地腐蚀金属,发出“滋滋”的死亡低吟。
刚才还喧嚣混乱的抓捕质问,瞬间被冰冷的死亡终结掐住了咽喉。一个至关重要的活口,一个掌握着“金老板”、“清洁工”网络核心秘密的关键节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纪委监管组和特警的重重控制之下,用最古老也最决绝的方式,自尽了!
线索,在最关键的时刻,断了!
“操!!!”监管组负责人憋在胸口的那口滔天怒火无处发泄,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个装饰用的、价值不菲的珐琅彩大花瓶上!“哗啦!”一声巨响,碎片四溅!他指着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气得浑身哆嗦,“废物!都是废物!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眼皮子底下让他死了!线索呢?!口供呢?!操!”
他猛地转向旁边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监管组医疗人员:“愣着干什么!抢救!给我把他救回来!老子要他开口!!”声音嘶哑绝望,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谁都清楚,氰化物入口,神仙难救,这不过是绝望的嘶吼。
陈成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后背的灼痛和喉咙的撕裂感异常清晰,但更清晰的是心底那如同万丈深渊般的冰冷与愤怒。对方的手段,狠辣、精准、毫无底线!从诸成遇刺,到保险柜里的羞辱性工资单,再到这精心设计的自毁装置和死士的自杀……一环扣一环,步步惊心,招招致命,完全视人命如草芥,视党纪国法如无物!
他慢慢蹲下身,无视了弥漫的刺鼻气味和地上的狼藉,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起那份被强酸侵蚀大半、边缘焦黑卷曲的流水登记簿残页。焦脆的纸张稍稍用力就可能碎裂。
残页上,那个残缺的公司名称和签名栏,如同烧红的烙铁:
资金异常最终流向方:金xx(签字)
关联实体:金盛xxx有限公司
签字确认(瑞丰方):钱莉
“金xx……金盛……”陈成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眼的分量。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的腥气。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只沾满了粉尘和些许血迹的加密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死寂的贵宾区格外刺耳。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陈成深吸一口气,喉间的灼痛让他眉头紧蹙。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医院线”的红色标识。
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而压抑的声音:“主任!情况紧急!豁耳朵(那个杀手)刚推进IcU,生命体征极其不稳!医生说随时可能再次心脏骤停!诸组长那边……”
陈成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诸组长那边!护士刚才出来说,她换药时好像……好像看到诸组长昏迷中,右手的手指头……轻微地动了一下!就一下!医生现在正在里面紧急查看!还说不好是不是神经反射!”
嗡的一声!
豁耳朵可能挺不过去的坏消息像一块巨石压下,但紧接着,诸成手指微动的消息,又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一道微弱却顽强至极的光束,瞬间刺中了陈成内心最脆弱也是最坚硬的地方!
老诸……还活着!他在抗争!他还有意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陈成的鼻尖,混合着爆炸现场的硝烟、强酸的灼痛和刚才线索断绝的滔天愤怒,几乎让他瞬间失态!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了回去!
“知道了。”陈成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静,“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豁耳朵的命!我需要他开口!老诸那边有任何消息,立刻报告!重复,不惜一切代价!”
“是!主任!”
电话挂断。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彭斌紧张地看着陈成,手臂上的燎泡还在钻心地疼。监管组负责人也停止了无能的狂怒,目光复杂地盯着陈成手中那部刚刚放下、似乎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气味的电话。
陈成缓缓站起身。他无视了贵宾区弥漫的绝望气息和刺鼻气味,目光如同冰封的寒潭,扫过地上钱莉那滩晕厥过去的烂泥,扫过李副行长裤裆那片刺眼的湿痕,扫过保安队长刘队长那死灰般的眼神,最后,落在了负责人那张因愤怒和挫败而扭曲的脸上。
“张组长,”陈成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残余的“滋滋”声,“泄密点找到了吗?”
监管组负责人张组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成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他下意识地回答:“技术组……技术组初步追踪,泄密点锁定在……锁定在银行后台监控中心的一台主机!”
“很好。”陈成点了点头,他不再看那片狼藉的甬道和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而是拿着那张焦黑的残页,一步步走向贵宾区那扇巨大的、能俯瞰城市繁华的落地窗。窗外,阳光灿烂,车水马龙,一片盛世景象。
他背对着所有人,微微扬起手中的残页,让窗外刺目的阳光透过纸张焦黑的破洞照射进来,在那残缺的“金xx”和“金盛xxx”字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在掂量,又像是在审判。
“张组长,”陈成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这里的烂摊子,麻烦你收拾一下。技术专家…厚恤。那个清洁工,尸体移交法医,解剖!给我把他嘴巴里、指甲缝里、头发丝里的所有东西都抠出来!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张组长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看着陈成那平静却蕴含着风暴的背影,他最终只是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陈成猛地转身!眼神不再是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足以焚尽一切黑暗的烈焰!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银行的穹顶,射向某个未知的阴暗角落。
“彭斌!”陈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现场的压抑和绝望!
“到!”彭斌猛地挺直腰板,手臂上的燎泡痛得他一咧嘴,但眼神锐利如鹰!
“还能动吗?”
“能!”吼声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好!”陈成目光如炬,手指用力捏紧了那张承载着血与罪的焦黑残页,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带上这页纸!”
“通知省纪委三室全体待命!”
“调取省工商、税务、城建所有关于‘金盛物业’及其关联公司的档案!五年内,不,十年内所有的!”
“给我查!”
“从今天起,这个‘金盛’,就是咱们三室的头号目标!老子倒要看看,这个藏在‘清洁工’和‘保安’工资单后面的‘金老板’,到底有几条命!几颗脑袋!敢跟老子玩这套!”
“是!!!”彭斌的吼声带着从未有过的杀气!他一把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残页,小心翼翼如同捧着圣物,迅速塞进一个证物袋贴身收好,转身就往外冲,动作牵扯到手臂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脚步却丝毫不停!
陈成说完,不再有任何停留,大步流星地朝着贵宾区外走去。每一步踏在大理石地面上,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短号。
电话瞬间接通。
“是我,陈成。”他的声音冷硬如铁,“立刻启动‘灯塔’计划!目标:金盛物业及其所有关联公司、人员网络、资金链条!最高权限!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初步脉络图!重复,最高权限!不惜代价!”
他没有等对方回答,直接挂断。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一片狼藉、表情各异的人群。
张组长看着陈成决然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狠狠一拳砸在旁边唯一还算完好的真皮沙发扶手上!他猛地抓起旁边一个内部通讯器,几乎是吼着下令:“技术组!给我钉死在瑞丰银行的后台监控中心!掘地三尺也要把泄密的内鬼挖出来!泄密时间精确到秒!泄密路径精确到字节!挖不出来,你们都给老子卷铺盖滚蛋!还有,法医!法医到了没有?!那个清洁工的尸体!给老子一寸一寸地解剖!头发丝都给我验dNA!他今天穿的裤衩是什么牌子都要查清楚!明白吗?!!”
整个贵宾区再次被他暴怒的吼声笼罩。
而陈成,已经走出了瑞丰银行那金碧辉煌、此刻却弥漫着死亡和阴谋气息的大厅。刺眼的阳光照在他沾满灰尘和血迹、后背制服被灼穿几个焦黑小洞的身上,带着一种悲壮又肃杀的光芒。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没有立刻发动汽车,而是拿出手机,屏幕自动切换到加密界面,一个快速闪烁的定位红点,正不断从天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区,向外发送着微弱却坚定的信号——那是诸成的生命体征实时监护。
陈成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红点,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方向盘一打,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汇入医院方向的车流。
车窗外,城市高楼林立,霓虹初上。一场针对“金盛”、针对其背后那只遮天蔽日黑手的惊涛骇浪,随着陈成踩下油门的瞬间,已然在无声中掀起巨澜!新的战场,乌云密布,杀机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