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敢想象,昂批虎会败得那么干脆、败得那么直接、败得那么丢人。
一招,仅仅一招,夜猫就解决了昂家此次带队前来比斗的头领。昂家原本是想找回面子的,但是再历经这一场比斗,他们的面子已经掉出东南亚,丢到印度洋里再也找不回来。
昂家来的人面面相觑,由于昂批虎陷入昏迷,一众下属都不知道怎么办,有的人想上前去察看他的状况,可却被夜猫无情地阻止。
夜猫说,他下手有轻重,昂批虎在三分钟之内必然醒来,如果有人现在要上前把他挪动、搞岔气了,他也不敢保证昂批虎这辈子还醒不醒得过来、还能不能打拳。
听了夜猫这带有浓浓威胁口气的讲话,昂家一堆人就不再敢妄动,在那里搓手搓脚的,慌乱得很。
趁这个时机,我朝夜猫看了一眼,谁晓得这小子就跟不知道我的意图一样不予以回应。不得已我又看了看金边眼镜,可这小子却摇了摇头。
我想走,趁昂批虎还没有醒来的这个最佳时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要等昂批虎醒来后恼羞成怒招呼手下乱枪把我们打死吗?
可是金边眼镜反馈过来的意思,却是叫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这有一定的道理,我们只要留在原地,就不会激起昂家的众怒,只要我们敢动,他们就会把我们扣下来。谁叫我们把他们的二公子打伤了呢,要是昂批虎一直醒不过来的话,我们是要被昂家这帮小子拿去交账的。
这三分钟对于昂家的人来说很漫长,对于我也一样。
还好,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等它终于响了一百多声之后,昂批虎终于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昂批虎第一时间并没有起身,他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抽动,身体一抖一抖的。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但是我们都听得到,他抽泣的声音。
抽了约莫两分钟,昂批虎才起身。起身的那一刻,他巧妙地将眼睛抹过衣袖,擦去了大部分的泪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昂批虎败了,败得半点颜面都没有。
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他湿润的眼眶特别亮,昂批虎举起双手,行了一个中式大礼。他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他本人终于见识到了最神秘的华夏功夫,也领会了华夏战警的风采,对华夏神功佩服得五体投地、高山景仰。
昂批虎承诺,我们接下来在蒲甘的活动,昂家不会再插手,小小的蒲甘就跟旷天空一样,只要是昂家“管控”的范畴,任由我们飞翔。但是他也提出要求,希望我们三人能约束自身,遵守武道,不要将由佐温引起的祸害,转移到普通民众的身上。
毕竟,这个国家的普通群众不仅经受着战火的摧残,连温饱都是大问题,已经是地球上最苦难的群体。
昂批虎的话,让我们感受到了蒲甘武道世家的大气、豁达,领会到了这个家族传承的核心要义。只要有此等坦率的胸怀,昂家想不昌盛都难。
话已至此,我们就告辞离开。
不过,金边眼镜却叫住了我们。他说,作为双方邀请的见证人,也作为林公派过来的代表,他有责任和义务对这一场比斗下一个定义,也好将来在外界问起来的时候,大家有一个统一的口径。
哈哈,这小子,跟昂家有仇吗?
就这么一战,大家悄咪咪不宣传就好了,既然已经把话说透,隔阂消除,就要把结果烂在肚子里啊。
金边眼镜这么一搞,不是打昂家的脸吗?
可是,事实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金边眼镜处世简直就是一门艺术,他居然作出了一个让我佩服无比的定义。
“中国战警对战蒲甘昂家,袁朗惨败、鸡王惨胜、叶墨赢了一招。”
我尼玛,眼镜哥,还得是你汉语学得溜啊。你这是收了昂家多少米?
你这表达,好像一点都不错,又好像一点都不对。
我是惨败无疑,鸡哥虽然胜利也裂了一臂,用“惨胜”描述是可以的,夜猫真的就只赢一招,毕竟他只出了一招嘛。
这样一说,既准确地表达了结果,又照顾了昂家的脸面,形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眼镜哥这小子,要是到华夏混职场,高低要当个秘书长,就算受非党员身份限制,安排到某日报担任总编辑也不是不行。
可是,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
按照这个描述,最窝囊的是我啊!
我本有心抗议,可是金边眼镜这小子控场的手段高超得很。他接下来又开口说,既然比斗结束,那就此一别两宽吧,遵照林公的要求,我这就陪几位贵客离去。另外,还请虎公子行个方便,那辆车子就暂时借给袁朗兄弟他们开几天,毕竟鸡王这伤势,没个车子也不方便得很。
金边眼镜的意思很明显,你昂家千万不要想着又搞什么小动作,我是要陪着华夏的几位一起出门的。而且不仅不允许今天有小动作,往后都不行,先扣你们昂家一辆车,让华夏警察开着满蒲甘转,只要你们敢反水,我们就敢把今天的事情给抖出来。
把威胁说得这么有水平,也只有秘书长才能做到。
可金边眼镜又是扯林公当大旗,又是扯鸡哥的伤势作借口,刚刚还卖了昂家一个好,昂家会在意一辆车吗?
于是,我们几个继续坐着之前从昂批龙手上抢来的越野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别墅。
因为鸡哥受伤,我又在生气,夜猫是胜利者,所以这车是金边眼镜亲自驾驶的。
他踩着油门,载着我们朝小勐拉郊外走去。
对,不进城,走郊外。
金边眼镜并没有跟我们商量,直接就来了个“驱逐离境”,他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绝不再让我们滞留小勐拉一秒钟。他同意昂家见证比斗只是一个幌子,把我们赶得远远的才是真实任务。
“对不起了元局长。”车行途中,金边眼镜跟我解释了他那个偏心得离谱的定义。他说,在哪个山头吃哪一口饭,林公虽然根在华夏,可终究混的是蒲甘,对于昂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希望我能站在林家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体谅他的难处。
我倒是能体谅你们的难处,可是谁又能体谅我的痛处呢?我从千里之外的邛山来,身负追缉凶犯重任,并不是来送温暖,被你套上一个“惨败”的名头的。
你顾及了昂家的脸面,咋就不顾及我的脸面呢?
可我真没有心思跟金边眼镜扯这些虚头倒把的东西,我发现鸡哥因为承受骨裂带来的巨大疼痛,整张脸已经憋得跟纸一样白,要不是有强大的意志力,估计都已经倒下了。
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哼一声。
“我兄弟的伤怎么办?”我问金边眼镜。
被驱逐离开小勐拉就意味着要远离城市,远离城市就没有医药资源,难道金边眼镜要我们载着疼痛钻心的鸡哥,无医无药,一直挨到曼德勒?
“我们在郊区有个疗养所,资源比城内还要好得多。”金边眼镜不愧是有秘书长能力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考虑得事无巨细的。他解释说,因为常年打仗,所以第四特区这边其实是建得有军人疗养所的,单单从治疗战斗造成的硬伤方面来看,要比小勐拉那几所医院要强上好几倍。
这就没问题。
车行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来到了这个疗养所。金边眼镜说得不错,这个跟我们乡镇卫生院差不多规模的疗养所看上去不咋地,可是在创伤类伤病的治疗上还真的有一手,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是鸡哥送进去接受检查还没有半个小时,就已经得出了结果。
医生诊断,鸡哥右手大臂和小臂都严重骨裂,虽然说不需要手术,可是得休养至少十天以上才能消除痛感,要想痊愈没有三五个月根本不可能。
咋办?
鸡哥享受军官待遇,有单独的病房治疗,我和夜猫也分到了一个病房当休息室休养。虽然刚刚历经战斗又困又乏,可我们两个却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根本就睡不着: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办?
我们是留在疗养所等鸡哥,还是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追缉佐温并挖出他幕后的人。
苦思冥想拿不定主意之后,我只有又拨通了刘昭局长的电话,深夜请示领导的指示。
自从认识以来,我总共就跟刘昭通话三次,这三次都是在深夜甚至是凌晨,想起来真搞笑,我们这种关系就类似于搞地下工作,还没有见过光。
通完电话之后,我安心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快要吃中午饭的时候才醒来。
我睁开眼睛一看,病房里早就没有了夜猫的身影,于是起身到隔壁的病房才发现,这家伙坐在鸡哥的病床面前,拿着个饭盒给鸡哥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粥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如果换成别人伺候伤员我一点都不惊诧,但是这个人是夜猫的话,那就是破天荒了。我们的猫爷,什么时候这样好闲情了?
看来鸡哥这个大哥没有白认啊。
“怎么走?”夜猫也不管我的惊讶,他责怪我说,在战火纷飞的异国他乡,对受伤的战友不管不顾的,一觉睡到大中午,某些当官的心真是大啊。
这小子,好好说话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