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相撞的刹那，碎石如星屑般溅入虚空。云逸尘借着反震之力向后跃出三步，左肩伤口再度撕裂，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滴在残破的光阶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没有去擦嘴角溢出的血，反而冷笑一声，抬手抹过剑刃，将血均匀涂在上面。那把剑像是活了过来，微微震颤，竟与《九曜真经》中的某段口诀隐隐呼应。
对面的平行云逸尘站在原地，眉心裂痕渗出黑紫液体，整个人的气息忽强忽弱，像是一盏快要熄灭的灯。刚才那一句“你守护的秩序，是否也包括被林玄风操控的命运”，仿佛戳中了什么不得触碰的禁忌。
他的手抖了一下，剑尖垂地。
就在这瞬息之间，苏瑶月猛地睁开眼。她盘坐在后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掌心符痕由蓝转灰，又骤然亮起一道刺目金光。她咬牙掐诀，双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古老印法，清辉涟漪自她指尖荡开，如同水波扫过战场。
“左边那个背幡的！灵脉堵塞在咽喉三寸！”她声音发虚，却异常清晰。
慕容雪反应极快，玉瓶一倾，最后三只银翅蜈蚣腾空而起，翅膀摩擦空气发出细微嗡鸣，直扑那背幡者脖颈。那人察觉不对，急忙挥袖欲挡，可蛊虫早已钻入衣领缝隙，一口咬断其体内阴气枢纽。
“啊——！”背幡者惨叫一声，墨色旗面瞬间干枯卷边，原本凝聚的阴兵虚影纷纷崩散。
楚寒也没闲着。他右臂早已脱力，只能用左手捡起半截断刃，瞄准锁链双人中靠前的一人手腕要穴，拼尽全力掷出。刀光一闪，正中目标，对方闷哼倒地，手中铁链“哐当”落地。
“漂亮！”楚寒咧嘴一笑，随即咳出一口血沫，“就是下次能不能别让我用左手？我连筷子都拿不稳。”
没人接话。所有人都盯着中央战场。
云逸尘动了。他脚尖一点，身形如箭射出，剑锋凝聚起一团炽白火焰，那是《九曜真经》里最霸道的一式——焚星引。此招耗损极大，但他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
平行云逸尘仓促举剑格挡，却被一击轰退数步，胸口衣袍炸裂，露出一道陈年旧疤，形状竟与苏瑶月掌心符痕有几分相似。
“你不是在守护秩序。”云逸尘步步逼近，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是被人骗了。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其实早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对方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滑动，似在挣扎。
“我不……可能是……”他喃喃开口，语气竟有了一丝动摇。
就在这一刻，云逸尘的剑尖已抵住他心口。
胜负，只差毫厘。
可偏偏，这毫厘之间，风云突变。
一道黑芒从侧后方疾掠而来，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云逸尘本能地收剑回防，以剑鞘横挡，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膝盖重重砸在碎石堆上。
他抬头望去，只见林玄风立于高阶残垣之上，手中晶石已然粉碎，余威未散，在空中留下一条漆黑轨迹。
“你们打得两败俱伤，我才好摘果。”林玄风笑得坦然，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何必那么认真？命都不要了？”
楚寒啐了一口血沫：“你大爷的，装了半天老实人，原来就等这时候偷袭？”
“这不是偷袭。”林玄风摊手，“这叫时机把握。”
话音未落，四周裂隙深处缓缓走出数道身影，皆披黑袍，面覆青铜面具，步伐整齐划一，气息森冷。这些人显然是早有埋伏，并非临时赶来。
慕容雪脸色一变：“这是林家死士营‘幽冥十三’，据说每一个都是用活人祭炼出来的傀儡战士。”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楚寒撑着地面站起来，眼神依旧锐利，“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还提前布好了局？”
没人回答。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扫过林玄风袖口残留的那一丝异样气息——那味道，和静室里符阵激活时的波动极为相似。
苏瑶月忽然明白了什么：“那天在密室……你根本不是被动旁观，你是趁我们解读符文时，偷偷种下了追踪印记。”
林玄风轻笑：“聪明。不过晚了。”
他抬手一挥，那些黑袍死士立刻散开，呈包围之势压上。原本胶着的双雄对决，瞬间演变成三方混战的局面。
云逸尘艰难站起，左肩伤口不断渗血，剑柄也被汗水和血水浸湿，握起来有些打滑。他看了眼苏瑶月，见她脸色越来越白，知道她支撑不了太久。
“还能打吗？”楚寒走到他身边，捡起另一截断刃拄在地上，半开玩笑地说，“咱俩就算死，也得死得像个主角。”
“你要是死了，谁来给我讲笑话？”云逸尘扯了下嘴角，抬剑指向林玄风，“而且，我还没让他尝过什么叫真正的‘摘果不成反被啃’。”
慕容雪冷笑一声，悄悄将最后一枚冰晶捏碎在掌心。虽然蛊虫耗尽，但她还有别的手段——比如，把自己也变成毒。
她舔了舔唇角，低声念咒，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鳞纹，双眼泛起淡绿光泽。这是慕容家秘术“青蚨化毒身”，代价是事后七日不能动用灵力，且会持续高热昏迷。
“老娘今天豁出去了！”她低吼一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一名死士，五指成爪，直掏对方咽喉。
战斗再次爆发。
云逸尘迎上林玄风，两人交手不过三招，他就察觉对方实力远超从前。那股力量阴寒诡异，不似正统修炼所得，倒像是从某种禁地汲取而来。
“你吞了什么东西？”云逸尘一边格挡一边质问，“难怪敢在这种地方动手。”
林玄风狞笑：“你说呢？总不能一直当个‘仅次于你’的人吧？”
他又打出一掌，掌心竟浮现一枚扭曲符印，与苏瑶月掌心符痕极为相似，只是颜色漆黑如墨。
云逸尘心头一震：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练出来的功法，而是模仿、篡改了苏家秘传！
“你动了她的传承？”他怒吼，剑势陡然暴涨，一招“断月斩”劈下，硬生生逼退林玄风三步。
那边，楚寒正与两名死士缠斗，左支右绌。突然，其中一人动作一顿，背后冒出一只苍白的手——竟是平行云逸尘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一掌穿胸，将那名死士当场毙命。
所有人一愣。
云逸尘眯眼：“你想通了？”
平行云逸尘没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声音沙哑：“我不是为了救你们……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利用。”
他说完，转身扑向另一名死士，攻势狠辣决绝，仿佛要把这些年压抑的一切全都发泄出来。
局势，终于开始逆转。
可就在此时，苏瑶月身体一软，差点栽倒。她强行运转灵力，却发现丹田空荡，符痕光芒几近熄灭。
“不行……撑不住了……”她喃喃道，手指颤抖着想去抓药囊，却发现里面只剩一张空白符纸。
云逸尘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状态，心猛地一沉。
偏偏这时，林玄风大笑出声：“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进来的这条路，从来就不是通往核心的正道。”
他指着脚下逐渐崩塌的光阶：“这里是‘镜渊回廊’，每一步都在复制你们的记忆和执念。你们以为打败了另一个自己就能赢？可笑！真正的入口，早在你们踏入那一刻就被封死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楚寒怒吼：“那你让我们打这一架图什么？”
“图的就是现在。”林玄风张开双臂，仰头大笑，“当你们耗尽力气，彼此猜忌，信念崩塌……我才真正有机会，打开那扇门！”
他话音刚落，整个空间猛然一震，地面裂开巨大沟壑，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出——有云家灭门之夜的火光，有苏瑶月跪在族堂前求情的画面，也有楚寒独自葬师的背影……
这些，全是他们内心最深的痛。
林玄风站在裂缝边缘，脸上写满狂热：“这才是真正的钥匙——不是符文，不是血脉，而是你们亲手献上的绝望！”
云逸尘握紧剑柄，指甲陷入掌心。
他知道，这一战远未结束。
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他看向苏瑶月，见她勉强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虚弱却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剑，指向林玄风。
“你说我们献上绝望？”他一字一句道，“可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们不怕绝望。”
“因为我们还有彼此。”
剑锋燃起微弱火光，映照在他眼中，如同不灭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