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石砸在脸上,云逸尘握剑的手纹丝未动。
他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细缝,蔓延至前方三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撕开。那道裂缝边缘泛着幽青色的光,如同某种阵法正在缓缓激活。
“来了。”楚寒低声道,从袖中摸出一枚铜制小铃,轻轻一抖,铃声清脆却带着古怪的节奏。
苏瑶月站在左侧,玉简已悬于掌心,指尖微颤。她刚想开口,忽觉体内灵力一滞,仿佛有冰针顺着经脉游走,瞬间刺入丹田。
“别运功!”慕容雪猛地抬手,一只通体漆黑的蛊虫自她袖口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炸成墨雾,“这是‘锁灵煞’,吸的是活人气机。”
话音未落,天边黑云翻涌,数十道身影踏空而下,落地时整齐划一,铠甲上暗纹流转,竟无一人发出脚步声。
为首之人负手立于半空,衣袍猎猎,嘴角含笑却不带一丝温度。
“多年不见,云公子还是这般喜欢挡别人的路。”林玄风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云逸尘手中的长剑上,“这把剑,当年砍断我三根手指,今日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云逸尘没说话,只是将剑横在身前,剑尖微微下压,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你布的阵,破不了我们。”他说。
林玄风轻笑:“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收债的。”
他手中忽然多出一块漆黑令牌,形状古拙,正面刻着一条断裂的龙脊。他将其往空中一抛,那令牌竟自行旋转起来,洒下大片黑影,笼罩整片区域。
地面银线应声熄灭,原本残留的能量轨迹尽数中断。
“九幽锁灵阵,起。”
刹那间,阴风大作,四周温度骤降。那些傀儡修士同时抬手,掌心朝天,一道由黑气凝聚而成的巨网从天而降,直扑四人头顶。
“三角守御!”云逸尘暴喝。
三人几乎本能地向他靠拢。苏瑶月咬破指尖,在玉简上疾书一道符印;楚寒迅速跃上一块残碑,手中铃铛换成七枚细如牛毛的银钉,分别射向阵法薄弱处;慕容雪则张口喷出一口精血,化作血雾缠绕周身,数十只蛊虫自她发间钻出,迎风暴涨。
轰!
巨网砸落,却被一层赤金剑罡硬生生托住。云逸尘双臂肌肉绷紧,脚下碎石飞溅,整个人像钉子般扎进大地。
“楚寒,接住!”他猛然侧身,剑锋划过空气,斩向最近一名傀儡咽喉。那人头颅歪斜,脖颈处露出一根闪着蓝光的细线。
楚寒眼神一亮:“果然是机关傀儡!靠信号链联动!”
他甩出一枚铜环套住那根蓝线,用力一扯——整排傀儡动作齐齐一滞。
“苏姑娘,现在!”
苏瑶月立刻催动玉简,青光如溪流般注入阵基裂缝。那光芒所到之处,黑气竟如遇烈阳般退散。
“好机会!”慕容雪冷笑,指尖一引,本命蛊王化作一道黑芒,钻入一名傀儡耳窍。不过眨眼,那傀儡双眼爆出血花,反手将身边同伴撕成两半。
林玄风眉头微皱:“有点意思。”
他手中令符一转,阵心突然浮现一道虚影——火光冲天,屋宇倾塌,惨叫声此起彼伏。画面中央,一名妇人抱着婴儿跪在血泊中,抬头望向持刀男子,嘴唇颤抖着说出两个字:
“……为何?”
云逸尘瞳孔骤缩。
那是十年前,云家灭门之夜。
他的手开始发抖,剑尖垂下寸许。
“逸尘!”苏瑶月惊呼。
林玄风嘴角扬起:“看看啊,这就是你们敬仰的英雄?当年躲在柴房里听着亲人惨叫,连站都站不起来。”
云逸尘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他想冲上去,可双腿像灌了铅。
就在这时,楚寒猛地砸碎手中铃铛,碎片四散飞溅,发出刺耳嗡鸣。
“醒醒!”他吼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活着,就是为了不让它再发生!”
苏瑶月也强提一口气,将最后一缕灵力注入玉简,化作屏障护住众人:“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说要带我去江南看桃花……现在桃花还没开呢。”
云逸尘呼吸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不再迷茫。
“那夜的血,”他低声说,“我一直背着。”
下一瞬,他转身挥剑,剑光如虹,直劈主阵眼。
轰隆——!
黑雾炸裂,阵法崩解。
林玄风冷哼一声,挥手召来更多黑衣人列阵山脊。他悬浮半空,神情凝重了几分:“你们以为这就完了?真正的试炼才刚开始。”
四人背靠背站立,气息紊乱,伤痕遍布。
云逸尘抹去唇边血迹:“他们想耗尽我们的意志。”
苏瑶月点头:“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绝不后退。”
楚寒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枚机关弹,咧嘴一笑:“我最喜欢打持久战。”
慕容雪冷笑:“正好拿这群木头人试试新养的蚀骨蚁。”
话音未落,她袖中飞出数十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蚁,悄无声息地爬向敌阵边缘。
云逸尘提剑向前一步,右臂旧伤崩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剑鞘上留下一道湿痕。
楚寒左肩被抓出三道深痕,仍死死扣住机关弹的引信。
苏瑶月靠着楚寒支撑才勉强站稳,玉简微光闪烁,像风中残烛。
慕容雪脸色苍白,指尖还在渗血,却始终没有收回本命蛊。
林玄风居高临下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他本以为这些人撑不过第一波围杀,没想到不仅破了阵,还敢主动冲锋。
“传令,先锋队压上。”他冷冷道。
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
云逸尘怒吼一声,剑光横扫,斩断三人兵刃。苏瑶月拼尽全力打出一道疗愈术,勉强稳住楚寒失血过多的状态。楚寒借势引爆机关弹,炸飞五名敌人。慕容雪趁机放出迷心蝶,扰乱操控频率。
短暂压制下,敌方先锋队节节败退。
林玄风终于变了脸色。
他没想到,四个重伤之躯竟能打出如此反击。
“撤。”他沉声下令。
黑衣人迅速后撤,战场一时安静。
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云逸尘拄剑喘息,喉咙里泛着腥甜。他看向远方——断龙渊的方向,乌云更浓了。
苏瑶月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寒检查着仅剩的零件,摇头苦笑:“再打两轮,我就只能拿石头当暗器了。”
慕容雪盯着自己掌心那只奄奄一息的本命蛊,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异样震动。
低头一看,那只封存母亲遗物血蛊的玉瓶,正微微发烫。
她猛地抬头,望向祭坛方向。
同一时间,苏瑶月怀中的玉简也轻轻震了一下。
楚寒手中的铜片边缘,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纹路。
云逸尘感到胸口一阵灼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苏醒。
四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与决然。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知道——
不能停。
苏瑶月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月白色的光晕开始在她指尖凝聚。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眉心浮现出一轮若隐若现的弯月印记。
云逸尘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她:“你要……”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那光芒越来越盛,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远处,林玄风眯起眼:“她在做什么?”
没人回答他。
因为就在那一刻,苏瑶月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变成了银白色,像是映着千年寒潭的倒影。
她抬起双手,轻声说道:
“时间……给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