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嵌入地面的刹那，蓝光如退潮般收回。那道刺目的虹光熄灭得比点燃时更快，仿佛只是众人濒死前的一场幻觉。
云逸尘的断臂垂在身侧，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碎石上砸出一个个暗红小点。他没去管肩头裂开的伤口，只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攥着插入地缝的铁棍——那是楚寒最后掷来的支撑，也是此刻唯一能让他保持站立的东西。
林玄风站在三丈外的高台裂口上，黑气缭绕，肩头那道曾被撕裂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低头看了眼掌心残留的灼痕，冷笑一声：“就这点本事？还妄想斩我？”
话音未落，他抬脚一踏。
整片浮台猛然震颤，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一道足有半人宽的裂口从林玄风脚下直冲云逸尘而来。碎石飞溅中，云逸尘咬牙拔起铁棍，横档于胸前。轰然巨响，劲风扑面，他整个人被掀翻出去，后背狠狠撞上一根残柱，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老云！”楚寒趴在地上，手臂颤抖着撑起身子，声音嘶哑，“别硬扛……留口气……还能拖！”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全身多处骨头断裂，左腿扭曲成怪异角度，怀里最后一块机关残件早已炸成碎片。可他还是把那半块刻着阵纹的碎石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着某种信念。
苏瑶月靠在另一侧断壁下，双目失焦，呼吸微弱。她指尖那缕蓝光忽明忽暗，像极了即将燃尽的灯芯。记忆正从她脑中飞速流逝——她记得有个少年曾在雨中为她撑伞，记得有人握着她的手说“不怕”，但她已分不清那人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她只知道，不能让这光熄掉。
楚寒喘着粗气，挣扎着爬向她。每挪动一寸，断裂的肋骨就在体内刮擦，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还是咬牙将碎石放在她脚边，双手颤抖着在地上划出几道歪斜的纹路。
“回溯阵……勉强能稳住意识波动……”他喃喃自语，指尖沾血，在石面上补全最后一笔，“瑶月，再撑一会儿……我们还没输。”
云逸尘听到了，却无法回应。他靠着残柱，试图调息，却发现经脉如同被烈火炙烤过一般，真气流转处处受阻。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底牌，如今连站都站不稳。
可他知道，林玄风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果然，高台上那人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漆黑如墨的气旋。那不是普通的灵力，而是由无数恶念压缩而成的杀意之源。空气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像在吞刀子。
“你们一个个，都想当英雄？”林玄风冷笑着，目光扫过三人，“可惜啊，英雄都是死得最快的那个。”
云逸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忽然抬起左手，狠狠掐破掌心，鲜血顿时涌出。他不顾剧痛，踉跄着爬向苏瑶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醒过来！”他低吼，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你答应过要跟我一起走完这条路的！现在就想逃？”
苏瑶月睫毛轻颤，却没有反应。
云逸尘咬牙，将流血的手掌覆上她唇间，一滴殷红顺着她嘴角滑落。那是他体内蕴含传承印记的血，带着古老的力量波动。若血脉共鸣尚存一线，便该有所回应。
片刻寂静。
突然，苏瑶月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楚寒眼睛一亮：“有效！快，再加点劲！”
云逸尘却已经脱力，身体一晃，差点栽倒。但他仍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听见没有？”他声音低沉，近乎呢喃，“你说过，只要我还站着，你就不会先倒下……现在轮到你了，站起来看看我。”
苏瑶月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几个模糊音节。蓝光依旧微弱，但至少没有彻底熄灭。
楚寒松了口气，转而盯着远处林玄风蓄势的动作，脸色又沉了下来。“这家伙……怕是要放王炸了。”
他强忍疼痛，伸手摸向怀中，却发现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毁了。就连护心铜甲也被拆解成了聚灵阵的一部分，此刻只剩一层焦黑的内衬贴在胸口。
“不行……还得想办法……”他喃喃着，忽然想起什么，艰难地扭头看向阵基深处，“雪丫头的蛊虫……还有信号吗？”
他闭上眼，冒险释放最后一缕神识探查。起初毫无回应，就在他以为彻底断联时，远处某处传来极其微弱的毒气波动——那是千机蛊特有的气息，虽细若游丝，却确实存在。
“还活着……”楚寒冷笑出声，“行，那你继续撑着，这边还没崩呢。”
他抬起手，在地上轻轻敲击三下。节奏短促而有力，是他们早年约定的暗号：我在，勿慌。
与此同时，林玄风终于出手。
那一掌拍下，黑气化作巨刃当空斩落，所过之处空间崩裂，地面寸寸化为齑粉。云逸尘瞳孔骤缩，拼尽全力将苏瑶月往内侧一推，自己则横起铁棍格挡。
轰！
冲击波炸开，云逸尘整个人被掀飞数丈，铁棍脱手飞出，插进岩壁深处。他摔落在一堆碎石上，右肩发出咔嚓一声闷响，显然骨头也断了。
楚寒也被余波掀翻，撞在断墙上，口中溢血。他挣扎着抬头，只见林玄风一步步走来，每一步落下，地面便塌陷一分，仿佛大地都在为他让路。
“结束了。”林玄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中杀意沸腾，“你们的努力，不过是延长痛苦的过程。”
云逸尘趴在地上，手指抠进石缝，一点一点往前挪。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耳边嗡鸣不止，可他还是撑着残躯，一点点爬向苏瑶月。
“别……靠近她……”他喘着粗气，声音几乎听不见。
林玄风嗤笑一声，抬脚朝苏瑶月走去。
就在这时，楚寒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烧得焦黑的铜片，用尽力气砸向地面。咔哒一声轻响，残片与之前布下的回溯阵纹路接通，一圈微弱的蓝光涟漪荡开。
林玄风脚步微顿，眉头一皱。
那一瞬，苏瑶月的手指再次轻轻抽搐，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云逸尘终于爬到她身边，用尽最后力气握住她的手。
楚寒伏在地上，手中紧攥着那半块碎石，眼神却亮得惊人。
林玄风站在原地，黑气翻涌，却没有立刻动手。
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血滴落地的轻响。
云逸尘抬起头，嘴角渗血，却咧开一个笑。
他举起那只满是裂痕的手，指向林玄风。
“你说谁……是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