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鸡叫声吵醒的。
眼皮还黏着,鼻尖先捕捉到一股煤烟味,混着隐约的粥香。她猛地睁开眼,土坯墙、旧木桌、墙上贴着的“劳动最光荣”画报——不是她熟悉的出租屋,而是书里描写的八零年代顾家小院。
“醒了?”门口传来粗粝的男声,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温乐瑜转头,看见个穿军绿色褂子的男人站在那儿,肩宽背厚,眉眼深邃,正是书里“成熟稳重糙汉军人”顾晏廷。可按照《八零糙汉宠妻实录》的剧情,她该嫁的是他弟弟,那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顾晏城啊!
“你……”她刚开口,嗓子干得发紧。
顾晏廷已经转身出去,很快端来一碗热粥,粗瓷碗边缘有点磕碰:“先喝口粥,娘在厨房煎了鸡蛋。”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带着薄茧,递碗时刻意放轻了动作,像是怕烫着她。
温乐瑜接过粥,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心里乱成一团麻。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闺蜜沈听澜的怒吼:“顾晏城你个混蛋!敢掀我包袱?信不信我拆了你这破床!”
顾晏廷皱了皱眉:“听澜跟晏城醒了。”
温乐瑜的心沉得更厉害——沈听澜本该嫁给沉稳的顾晏廷,现在却跟小混混顾晏城关在一屋?这乌龙闹得,简直是把剧本掀了个底朝天。
她端着粥走到院门口,正撞见沈听澜揪着顾晏城的耳朵往外拽。沈听澜穿件红色的确良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书里说她“怪力张扬”果然没夸张,顾晏城一米八的大男人,被她拽得龇牙咧嘴:“姐!亲姐!我就是看看你包袱里有没有带糖!”
“看?我看你是想偷!”沈听澜手一甩,顾晏城踉跄着撞在柴火垛上,她叉着腰喘气,看见温乐瑜,眼睛一亮,“乐瑜!你也发现了?这婚结错了!”
顾晏廷适时咳嗽一声,手里还拿着刚劈好的柴:“先吃饭,吃完再说。”他看温乐瑜的眼神软了些,“粥快凉了。”
早饭桌上,顾母把煎蛋往温乐瑜碗里塞:“乐瑜多吃点,看这细皮嫩肉的,以后可不能让你干重活。”又瞪顾晏城,“你跟听澜学学,少惹事!”
沈听澜嚼着鸡蛋嘟囔:“学我?学我揍他吗?”
顾晏城立刻蔫了,扒拉着粥碗小声说:“我昨天看见供销社进了橘子糖,想给你留两颗……”
沈听澜动作一顿,耳根悄悄红了。
饭后,温乐瑜帮着洗碗,顾晏廷跟过来,往灶膛里添柴:“书里说你胆子小,别怕。”他声音很低,“嫁谁都一样过,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温乐瑜手一抖,碗差点滑掉。她看着他专注添柴的侧脸,轮廓硬朗,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突然想起书里写他在边境立过三等功,弹片划伤过胳膊,伤疤像条蜈蚣。她忍不住问:“你的伤……”
“早好了。”他抬眸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意,“以后不用怕黑,我晚上值夜,枪就靠在门后。”
另一边,沈听澜正跟顾晏城较劲。她想把带来的行李搬到隔壁,顾晏城却抱着她的大包袱不放:“搬啥?娘说了,错了就错了,哪有刚成亲就换房的道理?”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昨晚看见你包袱里有本《武术图解》,教我两招呗?”
沈听澜挑眉:“教你?你打得过我吗?”
“打不过才学啊!”顾晏城眼睛发亮,“学会了好保护你!”
这话让沈听澜愣了愣,突然觉得这小混混也没那么讨厌。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温乐瑜怕虫,顾晏廷每天早上都会先检查院子,把爬进来的毛毛虫夹走;她晚上怕黑,他就把马灯吊在床头,光调得暗暗的,说“像星星”。有次温乐瑜被隔壁王婶挤兑“城里来的娇小姐干不了活”,顾晏廷直接把镰刀往磨石上一磕:“我媳妇不用干活,我养得起。”
沈听澜那边则热闹得多。她嫌顾晏城懒,拉着他去开荒,他抡不动锄头,她就示范给他看,一锄头下去,土块飞得老远;他偷偷去河边摸鱼,被她发现,追得他绕着村子跑三圈,最后他举着两条大鲫鱼喊:“给你补身子!”她就消气了。顾晏城开始天天往供销社跑,今天买块花布,明天带包麦乳精,沈听澜嘴上骂他乱花钱,却把布做成了新衬衫,穿在身上跟朵花似的。
秋收时,温乐瑜学着割稻子,镰刀没拿稳割破了手。顾晏廷冲过来,按住她的手腕就往村医那跑,一路上说:“都说了不用你干,偏不听。”语气急,动作却轻,生怕碰疼了她。
沈听澜则跟顾晏城比赛打鼓,她挥舞着连枷,力道惊人,顾晏城在旁边给她递水,突然喊:“媳妇你真棒!比村里汉子还厉害!”
沈听澜笑着砸了把稻壳过去:“那是!”
晚上,温乐瑜坐在灯下缝袜子,顾晏廷在旁边擦枪,金属摩擦声沙沙的。她突然问:“你不嫌我笨吗?”
“不嫌。”他头也不抬,“书里说你是娇软小可怜,就得让人疼着。”
隔壁传来沈听澜的大笑:“顾晏城你个笨蛋!这招叫‘黑虎掏心’,不是让你挠痒痒!”接着是顾晏城的哀嚎:“疼疼疼!媳妇轻点!”
温乐瑜忍不住笑了,抬头看见顾晏廷也在笑,火光在他眼里跳动,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入冬时,顾晏廷去县城开会,带回两条红围巾。给温乐瑜围上时,他笨手笨脚地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供销社的人说,城里姑娘都围这个。”
温乐瑜摸着围巾上的绒毛,突然想起书里那个“早死结局”,再看看眼前的烟火气——顾母在堂屋纳鞋底,沈听澜和顾晏城在院子里堆雪人,顾晏廷的手还停留在她颈间,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她踮起脚尖,往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顾晏廷,谢谢你。”
他僵在原地,耳根红透,半晌才低声说:“谢啥,你是我媳妇啊。”
远处的鞭炮声隐约传来,是有人家在娶媳妇。温乐瑜望着漫天飞雪,突然明白,错嫁又何妨?就像这八零年的日子,糙是糙了点,却藏着最实在的甜。顾晏廷的宠,是把她护在身后的坚定;顾晏城的炫,是对着全村人喊“我媳妇力大如牛,我骄傲”的直白。
她和沈听澜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管它什么剧本,日子是自己的,撸起袖子干就完了——这八零年的风里,早就吹来了属于她们的,独一无二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