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好了!”
尤奇叉着腰站在装满礼箱的马车前,对着集合起来的近百号人扯着嗓子训话。
“这趟差事是给漠城的丁太尉和萧大将军送年礼!”
“关乎咱们缉督司的脸面!路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眼睛放亮点!”
“谁要是敢出了岔子…..耽误行程,哼!别怪我不客气!”
底下稀稀拉拉地应着“是”,不少人脸上都带着不情愿。
这鬼天气跑北境,真是倒了血霉啊!
赵义混在人群里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厚实的棉袄,背着行囊,毫不起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有多快。
队伍很快动了起来。
二十几辆装载着绸缎,瓷器,美酒等年礼的马车,在近百名缉督司兵丁的护卫下辘辘驶出了浮云城,踏上了通往北境的官道。
越往北走,天气越是严寒。
官道两旁的景象,也愈发荒凉破败。
起初还能看到些冒着炊烟的村落,越往后,路旁开始出现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到这支装备齐整还带着兵器的队伍,大多露出畏惧的神色,远远地躲开不敢靠近。
“啧….这世道….”
一个走在赵义旁边的年轻兵丁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看着路边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不忍地别过头去。
赵义心里也很难受,都城里那些达官贵人整日歌舞升平,可这脚下的土地,却已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潘雪松之流只顾争权夺利,何曾管过这些百姓的死活?
一路上,赵义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尤奇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他就小跑着跟在旁边,时不时递上水囊:
“尤兄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遇到难走的路段,他抢着去帮忙推车。
扎营休息时,他主动包揽了给尤奇搭帐篷,烧热水的活儿。
晚上守夜,他也总是抢最辛苦的后半夜。
“尤兄,这北风跟刀子似的,您进帐篷歇着。”
“这儿有我盯着,准保没事!”
“尤兄,我看您这靴子都湿了,我带了备用的毡垫,您换上,别冻着脚。”
“尤兄,前面探路的兄弟回报说路况还行,咱们今天能多赶二十里地。”
…….
赵义的话语里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奉承和关心,把尤奇哄得浑身舒坦。
尤奇本来就觉得这趟差事辛苦,有赵义这么个“懂事”的家伙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心里的那点不快也消散了不少,看赵义也越发顺眼起来。
“老赵啊,还是你小子会来事!”尤奇拍着赵义的肩膀,满意地笑道,“等这趟差事办完了,回去哥哥我请你喝酒!”
“那敢情好!全仗尤兄提携!”
赵义脸上陪着笑,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路程。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漠城。
为了赶在年关前抵达,队伍几乎是昼夜兼程。
除了必要的吃饭和喂马,很少停下来长时间休息。
官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马车颠簸得厉害,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但看着路边那些冻毙的尸骨和眼神绝望的流民,也没人敢抱怨,只想尽快离开这好似人间炼狱般的地界。
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人困马乏。
眼看着地图上标示的距离漠城只剩下一日的路程了,尤奇终于下令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扎营,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鼓作气赶到漠城。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连日来的奔波疲惫仿佛都减轻了不少。
这一晚,兵丁们围着篝火啃着干粮,小声说笑着,憧憬着到了漠城能好好休整一下,说不定还能领到点赏钱。
赵义还是忙前忙后把尤奇伺候得舒舒服服,自己却没什么睡意,靠着行李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心潮起伏。
明天……就能到漠城了。
萧鼎……会见自己吗?
会相信自己吗?
那关乎身家性命的证据,交出去,是通向昭雪的坦途,还是……万丈深渊?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队伍就拔营出发了。
或许是归心似箭,所有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越是靠近漠城,官道似乎也平整了些,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冒着炊烟的边境屯堡,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人烟。
当太阳升到头顶,驱散了些许寒意时,前方负责探路的骑兵兴奋地打马奔回,高声喊道:
“头儿!看见了!漠城!看到漠城的城墙了!”
这一声呼喊,让人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前望去。
赵义也挤到队伍边缘,手搭凉棚,极力远眺。
只见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巍峨雄壮的城池轮廓在冬日的阳光下逐渐清晰起来!
那灰黑色的城墙犹如一条巨龙匍匐在苍茫的大地上,城楼上飘扬的旗帜依稀可辨。
“漠城!总算他娘的到了!” 尤奇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用力一挥马鞭,“兄弟们!加把劲!进城好好歇歇!”
“喔!!”
队伍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的脚步变得更加有力,车轮滚滚地向着那座象征着边关铁血与秩序的城池,加速前行。
赵义跟在队伍中,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城墙激动不已。
漠城到了,自己赌上性命寻求的一线生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