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收队!”
“原地扎营!埋锅造饭!”
郭崇鸣那句“收队”刚出口,隘口两侧就跟开了锅似的。
“哎哟我的亲娘诶,可算能动了……”
“老子这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快快,扶我一把,老腰僵了…”
“….…”
刚才还死寂一片的灌木丛里,呼啦啦钻出来一百多号人。
一个个都龇牙咧嘴地揉胳膊捶腿,活动着跟木头桩子似的身体。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
架在上面的行军锅里,热水翻滚。
丢进去的干粮和肉干慢慢化开,散发出带着点焦糊气的食物香味。
有热乎乎的东西吃总算让这群汉子的脸色好看了些,纷纷围拢过去,眼巴巴地盯着锅里。
可郭崇鸣没这胃口。
他背着手,在那顶临时支起来的帐篷前头来来回回地走,步子又急又重,踩得地上的小石子咯吱作响。
那张本来还算端正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睛里全是压不住的烦躁。
郭川端着一碗刚盛出来的热汤小心翼翼凑过来:
“大人,您也一天水米未进了。”
“多少喝点,暖暖胃。”
郭崇鸣跟没看见似的,一挥手差点就把碗打翻。
他盯着郭川,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郭川,你说!那小畜生……她到底钻哪个耗子洞去了?!”
郭川把碗往旁边石头上一放,沉吟了片刻,才谨慎开口:
“大人,依卑职看,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她还在断肠崖里头,许是遇着麻烦了。”
“比如塌方,迷路或者碰上了硬茬子的野兽,给耽搁了。”
“这其二嘛……她会不会……已经赶在咱们前头,过了这隘口进了夺魂天了?”
“在我们前头?!”郭崇鸣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声调猛地拔高,眼睛瞪得溜圆,“你是说,她比咱们算的,快了一天还多?!”
“她是长了翅膀飞过去的?!啊?!”
“大人息怒,”郭川把头埋得更低,“卑职只是猜测。”
“可这丫头….确实邪门….咱们不能拿寻常半大孩子来衡量。”
“刘霸天那事儿,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
郭崇鸣不说话了。
刘霸天和他那几个手下,死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现场连点像样的打斗痕迹都没有!
那事儿绝不是普通流民或者一般匪类能干出来的!
一股凉气,悄悄地从他的尾椎骨爬上来,瞬间窜遍了全身。
如果……如果那小畜生真的已经进了夺魂天….
那他郭崇鸣带着百来号人,跟傻子似的在这山沟子里趴了一整天,算怎么回事?
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行!绝对不行!!
郭崇鸣眼睛里那点残存的理智被一股子狠厉彻底取代,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
“传我的令!今晚都给老子吃饱喝足,把精神头养足了!”
“明天天一亮,就进夺魂天!”
郭川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劝:
“大人!您要亲自进去?”
“那夺魂天可不是善地!老辈人传下来的话不是瞎说的!
“里头毒瘴迷窟和吃人的野兽…啥邪乎玩意儿都有!”
“咱们这大队人马进去,根本就摆不开阵势,施展不开啊!”
“不如让卑职带一队山地功夫好的弟兄进去搜,您在外头坐镇,也好……”
“放你个屁!”郭崇鸣直接爆了粗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郭川脸上,“我必须去!”
“不亲眼看着那小杂种断气,不亲手把东西拿回来,老子就是把龙椅搬来坐着也睡不着!”
他牙关咬得咯咯响:
“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溜了!”
“就是把夺魂天每一寸土都给老子翻过来,也得把她揪出来!”
“活的,老子要生剐了她!
“死的,老子也要鞭尸!”
郭川看着自家大人那近乎癫狂,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说什么都是白搭,只能把满肚子劝诫的话咽回去,抱拳躬身道: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挑人,准备进山的东西!”
郭崇鸣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郭川转身快步消失在了篝火光影里。
郭崇鸣独自站在原地,他已经在隘口失算了一次,白白放跑了最佳时机。
这一次,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郭崇鸣也得蹚过去!
他输不起!
就在山下隘口篝火通明的时候,夺魂天的凌笃玉正靠坐在粗壮的枝桠上。
她就着灵泉水刚吃了一点肉干,状态比昨天刚逃进来时好了不知多少。
但凌笃玉的神经却一点也没放松。
树下方的老林子,黑得像是泼了浓墨,
此时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一些细微窸窣声,可能是夜行动物?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空气里那股子腐烂的怪味,似乎比白天更浓了。
凌笃玉不知道郭崇鸣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堵在了山外,更不知道对方因为没逮住她,已经恼羞成怒,准备天一亮就进山搜捕。
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短暂的休整结束了。
这夺魂天绝不会因为她休息了一天就对她客气半分。
前面的路,只会比断肠崖更险,更莫测。
凌笃玉将水囊盖好,收回空间。
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柄弯刀的刀柄。
“该动身了。”凌笃玉在心里对自己说。
无论前面等着的是什么,她都不能长时间停在这里。
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