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灯亮起的时候，老周正在检查b区防火墙的隔离状态。红光一闪，主控台自动弹出接入请求——高维文明考察团已抵达，信号通道开启。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艾莉丝说的一小时还差七分钟。
“接不接？”他对通讯器说话。
苏晴站在医疗舱终端前，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她没回答，而是调出了生命体征模拟程序。投影刚展开，数据就跳了出来：无心跳，无呼吸波形，细胞代谢值为零。
“不是活人。”她说。
老周立刻切断手动授权，转为物理密钥验证。但系统提示，协议已由上层自动通过，权限来自灰点机构认证通道。
“我们没开过这个口子。”他说。
话音落下，整条走廊的监控屏幕同时切换画面。原本对准外部空间的摄像头全部转向内部，镜头一格一格扫过他们的脸。
老周冲到控制面板前，试图强制重启防御模块。可指令刚发出，防火墙反向运行，把他的操作记录打包传了出去。
“被劫持了。”他低声说。
苏晴关掉了医疗仪的数据上传端口。她记得林川说过，任何未经验证的外部连接都不能信任。上次生态模块泄露就是从一个开放接口开始的。
她抬头看向通道尽头。三个身影正缓缓走来，步伐一致，衣服没有褶皱，脚下也没有声音。
“他们在用投影进来。”她说，“真正的身体根本不在船上。”
老周启动应急广播，通知所有人员撤离主控区域。但他很快发现，广播只响了两秒就中断了。系统被替换成一段循环指令，不断重复“接待模式正常运行”。
他拔出备用线路板，准备手动断电。这时，艾莉丝从侧门走进来。
“别切电源。”她说，“现在断电会触发数据自毁程序，所有缓存都会清空。”
“那怎么办？”
“让我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取出一块黑色装置，表面有细密纹路。她按下按钮，空气中出现一圈波动，像水纹一样扩散开来。
第一个考察官停下脚步。
它的头部微微偏转，然后抬起手，掌心射出一道蓝光，直冲艾莉丝的设备。
两者相撞，发出低频震动。墙壁开始扭曲，地面出现裂缝，走廊突然向右折了九十度，原本通向出口的路变成了一堵墙。
“维度折叠。”艾莉丝说，“他们激活了空间嵌套协议。”
苏晴抓住扶手才没摔倒。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出现在对面墙上，但动作慢了半拍，像是延迟播放的画面。
“快走！”老周喊。
三人冲进左侧应急通道。身后的声音消失了，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但他们知道那些人还在跟着，因为每隔三十秒，前方的岔路口就会自动关闭一扇门，像是有人在远程操控。
艾莉丝边跑边操作设备，试图捕捉刚才那道蓝光的残留信号。她的屏幕闪了几下，终于锁定了一个传输路径。
“数据在上传。”她说，“目标地址是灰点机构的主数据库。”
“哪个世界的？”
“全部。”
苏晴愣了一下。“你是说，每一个平行世界里的灰点，都在接收这些信息？”
艾莉丝点头。“不只是基本信息，还有我们的反应模式、防御逻辑、甚至……思维方式。”
老周拐过弯道，一脚踹开通风井盖。三人爬进去，沿着狭窄管道向前移动。下方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拆解墙体。
“他们能追踪我们多久？”他问。
“只要系统还连着，就能一直看。”艾莉丝说，“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被监视。”
“是什么？”
她调出一段加密信号。那是从考察官身上截获的生命特征码。屏幕上滚动着基因序列，一行一行往下刷。
“这是人类dNA模板。”她说，“但做了高维修饰。”
苏晴凑近看。她比对了几个关键节点，然后脸色变了。
“这序列……和林川的几乎一样。”
“相似度99.8%。”艾莉丝说，“只有几处调控基因被替换了，其他完全一致。”
“不可能。”苏晴说，“林川就在主控台，我们刚确认过他的生理状态。”
“我知道。”艾莉丝看着她，“所以这不是复制，是模拟。他们用林川的基因做了一个镜像体，再把它包装成外来文明代表。”
老周靠在管壁上，喘着气。“目的呢？”
“采集融合数据。”艾莉丝说，“每次林川使用零域能力，精神力和世界树之间会产生共振信号。这种信号只在他本人与系统深度连接时才会出现。他们需要这个数据，来完善镜像模型。”
“也就是说，”苏晴说，“他们不是为了入侵系统，而是为了骗我们打开权限，让‘另一个林川’合法进入？”
艾莉丝没有回答。
但她手中的设备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
考察团提交了第二轮访问申请，理由是“补充初次考察遗漏参数”。
申请附件中有一张图像。
是一个人的背影，站在主控台前，手搭在零域启动键上。
正是林川的姿势。
“他们知道他在那里。”老周说。
“而且知道他现在最弱。”苏晴接道。
艾莉丝关闭了设备。她说不能再用了，继续解析可能会引发更深层的空间畸变。
他们继续向前爬行，直到找到一处未被标记的检修舱。门是关着的，老周用工具撬开锁扣，三人钻了进去。
舱内有台旧终端，连着本地网络。老周插上线缆，尝试调取外围传感器的原始录像。
画面跳出来时，所有人都停住了。
视频显示，所谓的考察团从未靠近永恒之舟。他们在距离飞船三公里外的空间站里，通过量子投射技术生成了三维影像。所有的互动行为，都是预设脚本驱动的响应模型。
而那个携带林川基因的考察官，在第一次接触时就启动了数据诱捕程序。它不需要动手，只需要让我们相信它是真的，就会自动获得通行权。
“我们已经给了。”苏晴说。
老周查看日志，发现过去十分钟内，共有十七项核心协议被标记为“友好交互许可”。其中包括世界树能量波动监测接口、零域使用频率统计表、以及林川最近三次精神力恢复曲线。
这些数据全都被打包发送了。
“目的地还是灰点？”他问。
艾莉丝点头。“而且这次是实时同步，每五秒更新一次。”
“能不能拦截？”
“不能。信号已经加密，路径分散到三百多个中继点。就算我们能找到其中一个，其他节点也会立即切换。”
苏晴坐在角落，盯着终端屏幕。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他们是冲着林川来的，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因为他刚经历过时间循环。”艾莉丝说，“精神力透支，意识不稳定，正是最容易被模仿的状态。”
“所以这不是偶然。”老周说，“他们是算准了他最虚弱的窗口期。”
舱室陷入沉默。
外面没有声音，也没有震动。但他们都知道，那些人还在运作，还在收集，还在等待下一个突破口。
艾莉丝打开随身包，取出一张金属卡片。她把它插入终端，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一段隐藏日志。
标题是：“第十四次文明测试记录”。
内容已被加密，但末尾有一行未删干净的文字：
【镜像体07号成功接入目标系统，融合进度41%，预计在下次精神力恢复周期完成人格覆盖。】
苏晴读完这句话，抬头看向艾莉丝。
“他们不是想偷数据。”她说，“他们是想换掉他。”
老周站起来，走到门边。他贴着缝隙往外看。
走廊安静，灯光稳定，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知道，这不代表安全。
他回身拿起通讯器，按下紧急频道。
“所有人注意，从现在开始，任何自称来自上级或外部文明的指令，一律视为敌对行为。”
“未经三人以上联合确认，不得执行任何系统开放操作。”
“特别是关于林川本人的信息请求，全部冻结。”
他说完，把通讯器摔在地上，踩碎了芯片。
艾莉丝收起卡片，低声说：“这不是第一次发生。”
苏晴看着她。
“以前有文明，也是这样消失的。”她说，“他们以为自己在接待使者，其实是在迎接替代者。”
老周走到终端前，删除了他们刚才的所有操作记录。
“接下来怎么办？”
艾莉丝望向舱门外的走廊。
“等他们再来。”她说，“但下次，我们要看清是谁在敲门。”
通风口吹进一股冷风。
苏晴伸手摸了摸终端外壳，发现上面有一道划痕，形状像一个字母。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老周突然抬手示意安静。
远处传来脚步声。
很轻。
但确实是两个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