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最后一丝霞光没入高楼背后。
编导在外面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这一part拍摄结束。灯光和摄像机陆续撤了下去，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器材，准备转场拍点室内空镜。
楚星窈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禹星野还握得挺紧。
“喂，收工了。”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禹星野“嗯”了一声，却没松开，反而牵着她往屋里走。他的手心干燥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屋里，工作人员还在忙碌，看到他们牵着手进来，都善意地笑了笑，继续手上的活儿。儿子被张姐带着在儿童房玩，咿咿呀呀的声音隐约传出来。
楚星窈被他牵到沙发边坐下，忍不住小声问：“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禹星野松开手，很自然地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她倒了杯水，“合法夫妻。”
楚星窈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温刚好。她抬眼打量他，他神色如常，好像刚才在阳台上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不想说。”他回答得干脆，“没什么非说不可的。”
楚星窈被他噎了一下，想想也是，让他对着镜头剖白内心，确实比让他去健身房撸铁难多了。她放下水杯，身体放松地靠进沙发里：“不说也挺好。真要你说，估计是‘嗯’、‘啊’、‘挺好’，还不如不说。”
禹星野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这时，编导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星野老师，星窈老师，刚才阳台那段挺好的，特别自然，那种氛围感很打动人。”
楚星窈笑了笑：“没按台本来，还以为你们会觉得无聊。”
“不会不会，”编导连忙摆手，“真实最重要。观众也想看看明星夫妻私下里真正相处的样子嘛。”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如果后续拍摄中，两位老师能稍微，嗯，多一点语言上的交流，比如开开玩笑，分享一下想法，那就更完美了。”
楚星窈心里明白，节目组还是想要更多“料”。她点点头：“我们尽量。”
送走编导，屋里只剩下他们和几个还在收尾的工作人员。楚星窈踢掉拖鞋，把脚也缩到沙发上，叹了口气：“录个节目，感觉比揣摩角色还费神。”
禹星野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书：“不想录就不录了。”
“那倒不至于，”楚星窈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合同都签了，而且钱也给得挺多的。”她闭上眼，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是得适应一下。”
禹星野翻书的动作停住，任由她靠着。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不用演，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
“知道。”楚星窈的声音带着点倦意，“就是有时候会下意识想，这么做是不是‘有趣’，那么说会不会‘有看点’。”
“没必要。”禹星野合上书，“我们没那么有趣。”
楚星窈噗嗤一声笑了，抬起头看他：“你对自己认知还挺清晰。”
禹星野挑眉：“我说的是‘我们’。”
楚星窈笑着捶了他一下：“去你的。”
这时，儿童房的门开了，张姐牵着禹星和走出来。小家伙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客厅，立刻挣脱张姐的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扑到楚星窈腿上：“妈妈！”
楚星窈弯腰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宝宝玩什么了？”
“积木！”小家伙兴奋地比划着，“高高！”
禹星野伸手，把儿子从楚星窈怀里接过去，举了一下高高，引得儿子咯咯直笑。他把儿子放在自己腿上，拿起旁边的绘本：“讲故事？”
“讲！”小家伙立刻坐好，眼巴巴地看着爸爸。
楚星窈看着父子俩挤在一张沙发里，禹星野用他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念着《猜猜我有多爱你》，儿子听得却很认真，时不时伸出小手去指书上的图画。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光透过窗户，给这一幕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工作人员似乎也被这温馨的画面感染，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楚星窈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没有刻意构图，画面甚至有点暗，但那种宁静幸福的氛围却扑面而来。
她没有发微博，只是把照片设置成了私人相册的封面。
晚上，终于送走了节目组所有人，家里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楚星窈洗完澡出来，看见禹星野正站在阳台上，就是傍晚拍摄的那个位置。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看什么呢？”
夜晚的城市灯火璀璨，比傍晚时更多了几分繁华。
“没什么。”禹星野回头看她，“头发吹干，别着凉。”
楚星窈应了一声，却没动，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趴在栏杆上：“其实今天在阳台上，我没说完。”
禹星野看向她。
“我说觉得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挺好，”楚星窈侧过头，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颊边，眼睛在夜色里显得很亮，“是因为跟你一起。”
她笑了笑，带着点自嘲：“以前年轻，总觉得爱情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现在才发现，能一起守着这份平淡，需要更大的勇气和运气。”
禹星野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神很深。
楚星窈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抬手把头发拨到耳后：“干嘛这么看着我？”
禹星野忽然伸出手，不是拉手，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那里因为刚洗完澡，透着淡淡的粉色。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
楚星窈身体僵了一下，耳根迅速热了起来。
“你比夕阳好看。”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楚星窈愣住了。她没想到会从禹星野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不是“挺好”，不是“嗯”，而是清晰明确的夸赞。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加速跳动起来。脸上有些发烫，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的窘迫。
“你，”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禹星野收回了手，插回裤兜里，视线重新投向远处的灯火，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楚星窈脸上的热度。她看着他的侧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好吧，她收回之前的话。这家伙不是不会说，只是懒得说。一旦说了，效果有点惊人。
“进去吧，”禹星野率先转身，“风大了。”
楚星窈跟着他走进屋里，关上了阳台的门，将满城灯火隔绝在外。屋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温暖。
禹星野去检查门窗，楚星窈则走到儿童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儿子已经睡着了，抱着那只他最喜欢的小熊玩偶，呼吸均匀绵长。她走过去，帮儿子掖了掖被角，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回到卧室，禹星野已经躺下了，正拿着手机看什么。楚星窈爬上床，凑过去：“看什么呢？”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傍晚拍的那张父子看书的照片。
“你什么时候发的？”她记得她没发出去啊。
“没发。”禹星野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你手机没关，放在沙发上，我看到了。”
楚星窈想起来了，她拍完照就随手把手机放在客厅沙发上了。
“拍得不错。”他说。
楚星窈心里有点小得意，嘴上却谦虚：“随便拍的，光线都不好。”
“挺好。”禹星野放下手机，侧身看着她，“很真实。”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打量。楚星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睡吧，明天还有录制呢。”
禹星野没动，反而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儿子睡觉那样。
“今天累了吧，睡吧。”
他的动作很轻柔，声音也放低了些。楚星窈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掌心隔着薄被传来的温度，心里那片因为录制而泛起的涟漪，渐渐平复下来。
或许，在镜头前是否“有趣”真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真实的、不被镜头记录的空间里，他们拥有着彼此最真实的样子，和这份无需言说却踏实无比的温暖。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嘟囔：“你也早点睡。”
“嗯。”他应了一声，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