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驿馆休整、心惊胆战地熬过两日后,所有汇集于此的秀女们,终于迎来了入宫前最后一道、也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关卡——由宫中派遣的资深教习嬷嬷,进行为期两日的突击礼仪集训。
这短短两日,将决定她们是否有资格踏入那道象征无上荣光也暗藏无尽凶险的宫门。
规矩之严苛,要求之变态,足以让最端庄的闺秀崩溃。
苏晚棠被分到西院,负责她们这一组的,是一位姓崔的嬷嬷。
当崔嬷嬷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踏入这间临时充作训导室的宽敞院落时,原本还有些低语声的院子瞬间死寂。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那是一位年约五十许的妇人,身材干瘦得如同风干的枣木,背脊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僵硬。
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毫无纹饰的深褐色宫装,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圆髻,用一根毫无光泽的乌木簪牢牢固定。
一张脸拉得老长,颧骨高耸,法令纹深如刀刻,从鼻翼两侧直直切入下垂的嘴角,如同两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细小、锐利、浑浊中透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冰锥般的冷硬光芒,缓缓扫过众人时,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所及之处,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肃静——!” 一声刻板、冰冷、毫无起伏的嗓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猛地砸在寂静的空气中,震得人心头一颤。
“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仔细了!” 崔嬷嬷的目光如同最严苛的探照灯,缓缓扫视着眼前这群如花似玉、却在她眼中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少女,“今日踏进这道门槛,你们就不再是家里头娇生惯养、没规没矩的千金小姐!你们是待选的秀女,是天家预备役!从今往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都得给我守着宫里的铁律!行差踏错半步——”
她刻意停顿,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向几个下意识瑟缩的秀女,“轻则掌嘴罚跪,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规矩!重则…小命不保,连累家族!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别把你们在家里的懒散习气带进来,污了宫里的地界!”
她的目光如同盘旋的秃鹫,最终,锐利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极难察觉的轻蔑,落在了人群边缘——那个被春桃小心翼翼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苏晚棠身上。
嘴角那两道深刻的法令纹,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冰冷、极其讽刺的弧度。贤妃娘娘“特意关照”的“药罐子”?呵。
残酷的训练,在崔嬷嬷毫无温度的指令下正式开始。
从最基础的站姿、行走、到最考验仪态的蹲安礼。
“抬头!挺胸!脖子梗直了!不是让你们伸着脖子等刀砍!收腹!肩膀给我沉下去!放平!不是让你耸肩缩脖!目视前方!眼神要稳!要静!带着恭敬!下巴微收!不是让你低头看鞋尖!脊背!脊背给我挺直了!像根标枪!” 崔嬷嬷手持一根打磨得光滑油亮、泛着青黄色泽的细长竹尺,如同巡视领土的女王,在噤若寒蝉的秀女们身边来回踱步。
她的脚步无声,却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那根竹尺,如同毒蛇的信子,随时可能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