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会议开了整整三个小时。
李朴把教堂见闻和收获的商机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敲着桌子定调：“从今天起，咱们要重点做三件事。”
“第一，全力推进有机饲料种植区项目。马库斯老师三天后就过来指导，我们要在一周内把场地清理出来，预算不够就从备用金里调。”
“第二，深度对接华人商圈。王北舟负责跟进今天收到的三个意向，争取两周内全部签下合同。另外，我要你研究一下那个华人基督徒团契，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商业活动我们可以参与。”
“第三，”李朴顿了顿，环视会议室里的五六个核心骨干，“我决定，以后每周日，管理层轮流跟我去圣约翰教堂。”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
“老板，咱们真要信教啊？”负责财务的小陈推了推眼镜。
“信不信另说。”李朴笑了，“但那个地方，现在是达市华人商圈的信息中枢。今天一场茶话会，我得到的信息比过去三个月都多。张总透露市政府要在南区建新市场，王姐说下个月有批滞销建材可以低价处理，刘志远更直接，给了条从广州到达累斯萨拉姆的优惠航线——这些信息，值多少钱？”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
“高啊老板！”王北舟一拍大腿，“咱们不一定要信，但得混进去。那个圈子太有能量了。”
姆巴蒂也明白过来：“就像我们部族的长老会议，重要的决定都在那里产生。”
“没错。”李朴点头，“在非洲做生意，信息和人脉就是钱。那个教堂，现在就是最好的平台。”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鸡场的灯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更远处是达市的零星灯火。
“兄弟们，咱们的鸡场开了三年，虽然小赚，但是一直有待突破。为什么？因为咱们只会在鸡圈里埋头苦干，没抬头看路。”李朴转过身，目光灼灼，“今天我看到那些华人老板，一个个身家千万，在坦桑尼亚扎根十几年。他们凭什么成功？除了本事，更重要的是他们形成了一个圈子，信息互通、资源共享、风险共担。”
没错，信息就是生产力。
“咱们要往上走，就必须进这个圈子。”他一字一顿地说，“而教堂，就是最好的入场券。”
会议结束后，王北舟留下来和李朴一起整理今天的名片和资料。
“朴哥，说实话，你今天在教堂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瞬间......”王北舟斟酌着措辞，“被触动到？我看到那些华人祷告的样子，真的挺震撼的。”
李朴点了根烟，沉默了一会儿。
“有。”他吐了口烟圈，声音有些低沉，“特别是听米勒神父讲道的时候。他说‘在异国他乡，信仰是锚’，这话说到我心里了。”
“你来非洲三年，想家吗？”王北舟问。
“怎么不想。”李朴笑了，笑容里有些复杂，“头一年最难，语言不通，气候不适应，生意没起色，每天晚上躺床上都想买张机票回去。后来慢慢好了，但那种漂泊感还在。”
他掐灭烟头：“所以我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信教。在这么远的地方，总得抓住点什么，才能觉得自己不是浮萍。”
王北舟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爱丽丝说下周礼拜后有分享会，几个华人老板要讲在非洲创业的经历。咱们去吗？”
“去，当然去。”李朴眼睛亮了，“这种经验分享，比什么商学院课程都实用。”
窗外传来几声鸡鸣，天快亮了。
李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睡两小时，还得起来盯饲料配送。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周日你跟我去教堂，穿正式点，把那套压箱底的西装拿出来。”
“得令！”王北舟笑着应道。
走出办公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鸡场开始苏醒，工人们陆续到位，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但李朴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摸出手机，翻到今天在教堂拍的照片——华人信徒齐声唱诗、米勒神父在讲台上布道、茶话会上那些热络交谈的画面。
然后他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刚建的“达市华人商业交流群”。群里已经有三十多人，消息刷得飞快，有人在分享关税新政策，有人在找合作伙伴，有人发了条招标信息。
李朴想了想，打字输入：“各位前辈好，我是李朴，做养殖的。本周有新鲜有机鸡蛋样品可供试订，有兴趣的老板请联系。另，需要土鸡或鸡蛋批量采购的，我们可提供定制服务。”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三条私聊就弹了出来。
他笑了笑，收起手机，朝鸡舍走去。
晨光中，鸡场的轮廓逐渐清晰。而在更远的地方，圣约翰教堂的钟声即将再次响起，召唤着又一周的聚会。在那里，信息在流动，人脉在联结，生意在酝酿——而李朴和他的鸡场，已经拿到了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