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村内部如火如荼的建设与升级,如同弓弦被缓缓拉满,积蓄着力量。而当谢长渊将这支利箭搭上锦绣阁在州府的庞大渠道这张强弓,并奋力射出时,所带来的反响,远超了所有人的预期,包括沈清徽自己。
第一批搭载着新定制的雅致白瓷罐、采用升级后优质原料精心制作的“凝玉膏”,以及包装更为精美、药效更佳的“驱蚊香”,通过新组建的“清徽物流队”驮马快运,抵达州府锦绣阁总店不过短短三日,一场风暴便悄然生成,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州府的高端消费圈。
起初,只是几位与谢家相熟、或是锦绣阁常客的贵夫人,抱着给谢公子面子或是尝试新品的想法,购去了寥寥数盒。
然而,效果是颠覆性的。
那“凝玉膏”细腻如脂的触感,清雅不俗的香气,以及使用短短数日后便能察觉到的肌肤润泽、细纹淡化的卓越效果,让这些见惯了世面的贵妇们惊叹不已。而“驱蚊香”不仅驱蚊效果远超市面常见的艾草盘香,其燃烧时散发的淡淡草木清香,更是沁人心脾,毫无烟火浊气。
口碑,在这种顶尖的圈层里,拥有着病毒般恐怖的传播速度。
“张夫人,您最近用的什么香膏?气色瞧着愈发好了!”
“李姐姐,快别说我,你脸上那点晒斑不也淡了?听说用的是锦绣阁新到的‘清徽凝玉膏’?”
“正是呢!效果真是绝了!比那西域来的花露不知强了多少!”
“那‘驱蚊香’也好,昨夜点在屋里,一只蚊蝇也无,睡得格外安稳!”
茶会、诗社、后花园的闲谈……“清徽”二字,迅速成为州府贵妇圈中最炙手可热的话题。拥有一盒“凝玉膏”,几乎成了品味与地位的象征。
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同雪片般飞向锦绣阁的订单。不再是几盒、几十盒,而是动辄上百盒,甚至有些大家族一次性便订购数百盒,用于馈赠亲友或府中女眷使用。负责接单的锦绣阁伙计,从早忙到晚,嗓子都说哑了,账房先生的算盘更是噼啪作响,几乎未曾停歇。
消息通过谢长渊加急传来的书信,以及王婆子安插在州府眼线的回报,几乎同时抵达了白石村。
“丫头!丫头!了不得了!”王婆子挥舞着信纸,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沈清徽的书房,激动得老脸通红,“州府……州府那边的订单爆了!光是凝玉膏,这个月就要三千盒!驱蚊香要五千盒!这还只是头一批!我的老天爷!”
纵然是沈清徽,听到这个数字,执笔的手也微微一顿。这个数量,远超县城时期数倍,甚至十倍!她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现有的库存和产能,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压力,巨大的生产压力,如同实质般瞬间笼罩下来。
但她并未慌乱。放下笔,她立刻起身:“召集周瑾,所有小组长,立刻到新仓库前的空场集合!”
片刻之后,扩建中的新仓库前,所有的生产小组长、核心工匠,甚至连负责后勤的王婆子、负责安保巡逻轮休的陈砺都被召集起来。众人看着沈清徽沉静却隐含锐利的目光,都意识到有大事发生。
“州府订单已至,”沈清徽没有废话,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数量,是之前的十倍。”
“十倍?!”
“我的娘诶……”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和低呼,既有兴奋,也有担忧。
“慌什么!”沈清徽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和定力,“订单多,是好事,证明我们的东西好,证明大家的心血没有白费!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订单,稳稳地吃下来!”
她目光扫过众人,语速加快,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
“周瑾,你负责统筹!第一,现有生产线,立刻调整为两班倒,人歇机器不歇!轮班表一个时辰内给我。第二,新招募的工人,加速培训,由老带新,考核合格立刻补充进生产线。第三,你带人立刻检查所有器械,确保万无一失,若有损耗,立刻维修或启用备用件!”
“是!姑娘!”周瑾眼中闪烁着技术狂人面对挑战时的兴奋光芒,立刻领命。
“王婆婆,你协调所有后勤!原料供应必须跟上,与供应商确认,加大送货频次!伙食、茶水供应保障到位,工分奖励方案立刻细化公布,告诉所有人,多劳多得,绝不拖欠!”
“老婆子明白!这就去办!”王婆子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陈砺,物流队加大运输频次,确保原材料进的来,成品出的去!村内巡逻加强,非常时期,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干扰生产!”
“是!”陈砺言简意赅,眼神锐利。
“各小组长,”沈清徽最后看向那些负责具体生产的骨干,“回去告诉组员,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打好这一仗,年底分红,必让大家满意!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质量,是‘清徽’的生命线!谁若在此时急功近利,以次充好,坏了招牌,莫怪我沈清徽不讲情面!”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谨遵东家吩咐!”
没有抱怨,没有推诿,在沈清徽高效而清晰的调度下,整个“林家作坊”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瞬间提升到了更高的运转档位。车间里灯火通明,人影忙碌,新老工人配合默契,伴随着器械有规律的声响,一件件产品被快速生产出来,又通过高效的内部流转,存入那正在日夜赶工、已初见雏形的新仓库中。
而与此同时,在州府,谢长渊的运作并未止步于简单的售卖。他深谙“名正言顺”、“故事赋能”的道理。他让手下文人,将沈清徽“女户”的身份(经朝廷认可)、“献瑞抗旱”的功绩(知府褒奖)、“创办女子工坊”的善举,加以润色,编织成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故事里的沈清徽,不再是普通的乡村女子,而是身世神秘(恰到好处的留白)、心怀大爱、凭借超凡智慧与坚韧在乡野间建立起一片乐土的奇女子。她制作的“凝玉膏”,不仅仅是妆品,更蕴含着她对自然草木的理解与对美的追求;“驱蚊香”也不仅仅是驱虫,而是带着一份守护家宅安宁的匠心。
这个故事,伴随着产品,在州府的贵妇圈和文人雅士中悄然流传。
“原来这‘清徽’之主,竟是如此一位奇女子!”
“女子立户,造福乡梓,实乃我辈楷模!”
“用她所做之物,仿佛也能沾染几分这份不凡的心性与气度。”
品牌的价值,在这精心编织的故事中,被极大地提升和赋能。“清徽”不再仅仅是一个产品商标,开始被赋予文化内涵和精神象征,变得神秘而高贵,引得更多人趋之若鹜。
当沈清徽从谢长渊的来信和各方反馈中,了解到这一切时,她正在视察夜班的生产情况。站在灯火通明的车间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有序忙碌声,她沉默了片刻。
渠道的力量,她今日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没有谢长渊和锦绣阁,她的产品或许终有一日也能抵达州府,但绝不会如此迅速,如此高效,更不会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高的认可度和品牌溢价。
而那份精心包装的“品牌故事”,更是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与她前世在宫廷中,有时需要为自己或某个皇子、后妃“造势”,引导舆论,树立形象,何其相似?只是,前世多是为了争权夺利,而今生,则是为了商业王国的建立。
手段相似,目的却已不同。
她微微仰头,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看来,与谢长渊的这场合作,带给她的,远不止是资金和渠道。这个世界运行的某些规则,无论在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似乎总有相通之处。
而她,需要学习、适应并驾驭的,还有很多。
渠道之力,摧枯拉朽。订单如雪,压力如山,然调度有序,稳如磐石。故事传扬,品牌生辉。昔日宫闱造势之法,今朝竟可用于商海扬名。世事洞明皆学问,手段无分高低,唯看所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