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微弱的、蕴含着生命能量的凝胶微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烛火，牢牢吸住了老猫全部的心神。他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污布之上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交织着难以置信、极度渴望和更深沉的警惕。
这种纯净的、带着活性的能量气息，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过了。在这片被死寂、锈蚀和疯狂活性污染充斥的废墟里，这丝能量就像是沙漠中的甘泉，对他这种长期挣扎在生存线上、身体早已被暗伤和辐射侵蚀得千疮百孔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似乎想拿出什么来交换，但又猛地停住，眼神剧烈闪烁。
“……那是什么东西？”他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能救你命的东西。”江小川语气平淡，手掌一翻，那点凝胶消失不见，“或者，至少能让你多撑一段时间，不至于下次遇到危险时，连跑路的力气都没有。”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诱人的感觉在老猫脑海中多停留片刻，才继续道：“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或者，拿出你认为等值的情报。这是交易，不是施舍。”
老猫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江小川的手，又扫过他背后那柄看起来就绝非凡品的幽蓝长刀，最后目光落回江小川那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猜忌和生存的本能在他枯槁的脸上拉扯。良久，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向后靠倒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浓浓疲惫的叹息。
“第七区……”他沙哑地开口，眼神有些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不愿回忆的梦魇，“……是‘源核’的所在地之一。”
“源核？”江小川捕捉到这个新词。
“公司那帮疯子搞出来的……超高密度能量聚合体，据说能提供近乎无限的能源……”老猫的声音带着讽刺和恐惧，“但也极其不稳定……就像把一颗恒星的核心强行塞进一个笼子里。大崩溃就是因为它……其中一个源核的约束场过载，泄露了。”
“泄露出来的能量……就是导致‘活性化’的根源。我们叫它……‘活性尘埃’。”老猫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不是简单的辐射……它更像是一种……拥有极强侵蚀性和变异倾向的‘活性能量’。金属会吸收它，变得‘活’过来，拥有诡异的攻击性和增殖性。生物体接触……轻则器官衰竭、产生恐怖畸变，重则……直接被同化，失去自我，变成只知道追逐能量和扩散活性的行尸走肉……”
江小川心中凛然。活性尘埃？这听起来和星尘提到的“冰尘”以及自己胸口那被暂时抑制的烙印，似乎同源而异变？难道星尘的力量也源于此，但走上了不同的控制路径？
“公司和巢穴呢？”他追问。
“公司……”老猫啐了一口，“灾难发生后，他们最先试图封锁和控制，派来了该死的清理部队，结果反而送了大量‘材料’给活性区。后来看控制不住，最高层的那帮杂碎就直接切断了所有对外连接通道，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隔离程序，把我们这些没来得及撤走的‘低价值人员’和整个实验区一起……彻底抛弃！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至于巢穴……”老猫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混杂着厌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那是一群信仰‘活性’的疯子！他们认为这不是灾难，而是生命和机械进化到下一个阶段的‘神圣洗礼’！他们主动靠近核心区，想方设法让自身暴露在活性尘埃中，甚至用各种疯狂的方法将活性金属植入身体……他们认为那样能获得‘神性’和‘永生’！呸！一群变成了怪物的可怜虫！”
“那信标提到的‘逃’，是什么意思？当时有撤离方案？”
“撤离？”老猫惨笑一声，“最初是有的。第七区有紧急疏散协议，通往几个外围备用发射井和地下通道。但源核泄露得太快太猛，大部分通道要么被活化的防御系统封锁，要么直接被塌方埋了，要么……就是被‘巢穴’那帮疯子提前占领了，变成了他们的狩猎场和献祭地！”
他喘了口气，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确实有一条极其隐秘的、未被记录在公司官方图纸上的维护通道，据说能绕过最危险的几个区域，通往第七区的外围……甚至可能靠近一个未被启动的备用发射井。那是我……一个老朋友在一次意外检修中发现的，他临死前只来得及告诉我大概的方位……”
江小川的心脏猛地一跳！通往第七区外围的隐秘通道？这无疑是极其关键的信息！
“通道在哪？”他立刻追问。
老猫却闭上了嘴，浑浊的眼睛盯着他，里面闪烁着狡黠和算计的光芒。“这就想换你那点好东西？小子，这情报的价值……可比一点止疼药高多了。”
江小川面无表情，心中却暗骂一声老狐狸。他再次伸出手，掌心向上。这一次，除了那点生物质凝胶，还多了一小块压缩得极其瓷实、散发着淡淡能量气息的干粮块——这也是他用鸿蒙点兑换的基础补给品之一。
两样东西散发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但在这绝望的巢穴里，不亚于绝世珍宝。
老猫的眼睛瞬间又直了，呼吸更加粗重。
“地图，大致路线，还有你知道的关于那条通道的一切情况。”江小川冷声道，“这是预付。如果你的情报真有价值，之后或许还有。”
老猫死死盯着那两样东西，枯瘦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咬牙，从贴身的内袋里，颤抖着摸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的小物件。他极其小心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已经磨损得十分圆滑的金属板。
金属板上，用某种尖锐器物极其精细地刻划着一幅错综复杂的路线图！线条密密麻麻，标注着许多难以理解的缩写和符号，中心区域有一个被圆圈重点标记的点，旁边刻着一个模糊的“7”字。
这显然是一幅手工绘制、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才保存下来的珍贵地图！
“这是……我所知道的这片区域的结构图，以及那条隐秘通道的大致入口方位……”老猫的声音带着肉痛和不舍，将金属板递出一半，又缩回一点，“我只能指给你看入口大概在哪个区域，具体怎么进去，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他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天知道有没有塌陷或者被什么东西占了！你得自己冒险！”
江小川目光扫过那幅明显蕴含着巨大价值的地图，没有立刻去接。
“你怎么确定这地图是真的？或者，还没过期？”
“爱信不信！”老猫有些恼羞成怒，“这是老子拿命换来的！为了这玩意儿，我差点死在巡逻机械爪下！要不是……”他顿住了，似乎触及了不愿回忆的过去，猛地将地图往前一递，“换不换？！”
江小川凝视了他几秒，又看了看那幅地图。直觉告诉他，这地图很可能是真的，这老猫虽然油滑，但此刻对那点补给品的渴望也是真实的。
他不再犹豫，伸手接过那块沉甸甸、冰冷冷的金属板，同时将手中的凝胶和干粮块抛了过去。
老猫如同饿狼扑食般一把接住，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然后几乎是颤抖着先将那点凝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腿上和身上几处明显的溃烂伤口上，舒服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随即又贪婪地嗅了嗅那块干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小心地掰下一小角，塞进嘴里，闭上眼睛，近乎虔诚地咀嚼着，感受着那微弱的能量滋润他早已枯竭的身体。
江小川则快速记忆着金属板上的地图。地图绘制得十分精细，虽然很多符号看不懂，但主要结构和老猫所指的那条隐秘通道的入口区域，已经被他牢记于心。那入口位于一片标记着极度危险符号的废弃冷却循环系统的深处。
将地图递还给老猫时，老猫一把抢过，再次郑重地包裹起来塞回怀里，看向江小川的眼神少了几分尖锐的敌意，但戒备依旧深重。
“交易完成。”老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清道夫的巡逻快结束了。你该走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最后的警告：“小子，别说我没提醒你。第七区……那不是人去的地方。地图给你了，是死是活，看你自己造化。别再回来了。”
江小川收起物资，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蜷缩在废墟角落里的老求生者，没有多说废话。
他转身，再次钻进来时的那条狭窄通道。
身后，是老猫在微弱光线下，仔细舔舐着手指上残留的凝胶、如同守护最后希望的卑微身影。
以及那片依旧被恐怖传说和致命危险笼罩的、未知的废墟深处。
（第14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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