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噪音的闪光如同宇宙尺度上的短暂癫痫,骤然亮起,又骤然熄灭。
“归零-阿尔法”与“归零-贝塔”那庞大阴影的凝滞只持续了微不足道的一瞬。对于超越时空尺度的存在而言,这一瞬的干扰,更像是一次系统运行中微不足道的逻辑抖动。冰冷的意志如同精密仪器般快速自检、重新校准,那因规则噪音而产生的微小冲突被瞬间抚平、湮灭。
它们“看”向那片刚刚爆发出异常波动的空域,那里,除了尚未完全平息的规则涟漪外,已然空无一物。钢铁要塞连同其所在的星球,再次从它们的直接感知中“消失”了。
没有愤怒,没有疑惑,只有绝对理性的判定流程。
【检测到高浓度规则污染与信息伪装痕迹。】
【目标具备较高隐匿性与反侦察能力。】
【判定:常规净化流程效率低下。】
【启动备用方案:投放‘监视者之眼’,持续监控该星域规则背景辐射,分析隐匿模式。】
【‘净化’协议暂缓,优先级下调。等待‘眼’传回破解数据。】
两道阴影并未离去,而是如同融入背景般,变得更加虚无、更加难以察觉。它们不再主动扫描,而是化为了这片星域规则结构的一部分,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人,耐心等待着猎物再次露出破绽。
与此同时,一颗微不足道的、仅有陨石大小的银白色球体,被悄然投放在了远离钢铁要塞、却又处于其规则影响范围的虚空之中。球体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特征,只是持续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几乎与宇宙背景辐射融为一体的探测波动——“监视者之眼”已然就位。
……
钢铁要塞内部,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
“隐匿涂层”再次生效,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一次的“安全”比上一次更加脆弱,仿佛一层薄冰,下方就是无尽的深渊。
代价是惨重的。
零在引爆规则噪音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世界投影完全消散,身体冰冷如同雕塑,仅存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在“源心”能量的维系下摇曳。他为了模拟晶簇核心的波动,几乎燃尽了最后的本源,伤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能否再次苏醒都是未知数。
林薇和那些参与共鸣的志愿者们也大多精神受创,陷入昏迷。林薇的状况稍好,但灵魂层面的震荡让她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大规模的精神力量。
熔炉之主看着一片狼藉的要塞和昏迷的零与林薇,这位铁打的汉子眼中也布满了血丝与深沉的疲惫。他强撑着主持大局,安排救治伤员,修复受损设施。
一天,两天……时间在压抑中流逝。
凭借着晶簇文明知识中对能量循环和材料强化的部分理解,要塞的修复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一些。但人们心中的阴影却无法驱散。谁都知道,“净化者”并未离开,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
第三天,林薇率先苏醒过来。她不顾自身的虚弱,第一时间来到零的身边。感知着零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气息,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需要…更本源的力量温养。”林薇对熔炉之主和齿轮博士说道,“‘源心’的能量层次…不够。”
“可我们哪里去找更本源的力量?”齿轮博士苦笑。
林薇的目光,投向了主控室星图上,那些被标记出的“火种”坐标。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们去借,去换,甚至…去取。”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零是为了守护这一切而倒下,我们不能坐视他沉睡不醒。而且,只有他恢复,我们才有应对下一次危机的资本。”
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组建一支精锐的“播火远征队”,主动前往名单上其他“火种”文明所在星域,利用他们手中已有的资源,如部分晶簇知识、与“虚空浮藻群”的共生关系、乃至要塞特有的技术等,尝试与那些文明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与交易,换取能够帮助零恢复的、蕴含高浓度本源力量的奇物或技术!
同时,继续执行“播火”战略,联合更多力量,为最终对抗“播种者”积累资本。
这个计划风险极高。远征队将远离要塞,失去庇护,独自面对未知的星海危险和可能存在的敌意文明。但正如林薇所说,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熔炉之主沉默良久,重重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干了!老子带队去!”
“不,熔炉之主,你需要坐镇要塞。”林薇摇头,“远征队,由我带领。我对意识共鸣和跨文明交流最熟悉。而且…”她看了一眼沉睡的零,“我要亲自为他找来复苏的希望。”
最终,一支由林薇担任领队,包括五名最顶尖的“意识升华”战士、两名精通晶簇技术和能量学的工程师,以及一小队负责航行与护卫的精英船员组成的“播火远征队”迅速组建完毕。他们乘坐的,是集中要塞最新技术(部分应用了晶簇知识)改造而成的中型高速侦察舰——“希望号”。
“希望号”不仅装备了强化后的隐匿系统和防御武器,还携带了与“虚空浮藻群”建立稳定联系的通讯器、部分晶簇知识副本、以及一些要塞的特产资源,作为交易的筹码。
没有盛大的送行,在一个寂静的黎明,“希望号”如同离巢的孤鸟,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钢铁要塞,融入了浩瀚星海,朝着名单上标注的、距离相对较近的另一个“火种”坐标——编号52“梦境编织者”的方向驶去。
他们将带着沉睡守护者的期盼,与一个文明最后的火种,踏上一条遍布荆棘、却也蕴含着一线生机的……播火远征之路。
而在他们身后,钢铁要塞如同进入蛰伏的巨兽,在“监视者之眼”的无声注视下,一边修复创伤,一边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远征队的消息,也等待着……下一次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