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走廊边坐下,岑子衿仔细讲述了从梦游到神秘白房的全部经过。
蚩遥听着,脸色愈发凝重。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他喃喃道,随即猛地想起什么,神色一紧,“遭了遭了!现在几点了?”
岑子衿立刻查看时间:“快凌晨三点。”
蚩遥松了口气:“还早,来得及去拿糖果。”他站起身,“走吧,先去找喻悬月他们汇合。”
若是往常,岑子衿定要撒娇耍赖一番,但此刻他却只是顿了顿,便安静地跟着起身。
他快步跟上蚩遥,眼睛始终专注地落在前方那道身影上,里面再无半分懒散,唯有沉淀下来的,无比清晰的保护与珍视。
回去的路上,岑子衿异常沉默,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蚩遥身侧,那双总是含着甜笑的唇紧紧抿着,视线却像最忠诚的守卫,片刻不离蚩遥左右。
这反常的安静让蚩遥忍不住侧目,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他略显苍白的侧脸。
他怎么了?……怪怪的。
难道是没睡醒?
……
两人刚踏入活动大厅的范围,一股混合着浓烈腐臭和焦糊味的刺鼻气味就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而当蚩遥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大厅如同被血洗过一般,墙壁,天花板,地面,到处都溅满了暗红近黑的血污和不明组织的碎块。
焦黑的痕迹与凝固的血液交织,地面几乎无处下脚。
“这里是一区?”蚩遥被这惨状惊得脸色发白。
“不,”岑子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是四区。”
蚩遥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正盯着地面,艰难地思考着该如何穿过这片血腥炼狱时,身体却突然一轻,视野陡然升高。
“诶??”
他惊愕地低头,发现自己竟被岑子衿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托着大腿根,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岑子衿!”蚩遥吓得立刻用手撑住他结实的肩膀,声音都变了调,“你又干什么!”
“太脏了。”岑子衿的回答简洁,目光扫过地上的污秽,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会弄脏你。”
说完,他就这样扛着蚩遥,面不改色地踏入了那片血腥之中。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避开了地上恶心的残骸,仿佛脚下是再平常不过的路面。
蚩遥被他扛在肩上,这个姿势让他极其不适,却又不敢乱动,生怕两人一起摔进污秽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岑子衿手臂传来的温热与皮肤下那坚实的力量。
直到走出活动大厅,来到相对干净些的走廊,地上的血污变成了零星的血脚印,一直延伸向外,岑子衿才停下脚步。
蚩遥不习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耳根微红,语气带着窘迫:“好了,可以放我下来了。”
岑子衿动作一顿,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将蚩遥放回了地面。
他仔细帮蚩遥理了理刚才被弄皱的衣角,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遥,你刚才梦游……那个白色的房子里面,有什么?”
蚩遥闻言,淡蓝色的眼眸里浮现出纯粹的茫然。
他轻轻摇头,银白的发丝随着动作微颤:“不知道,我醒来……就只看见你坐在地上。”
两人边说话边走出四区,来到了外面的接待大厅。
这里的血迹已变得稀疏,只余下零星血点,一行清晰的血脚印从大厅中央蜿蜒而至,终止在门口的长椅前。
喻悬月和江无寂就并排瘫那边的椅子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们身上浸染着大片暗红,分不清是病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两人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暴起,仿佛正与某种无形的,侵入脑内的东西抵抗,蚩遥和岑子衿并不知道,这两人的san值在经历了红衣病人的精神冲击和持续幻象折磨后,已双双跌破20,正游走在彻底疯狂的边缘。
在他们严重扭曲的感知中,世界正以一种荒诞的方式崩塌,颠倒。
脚下的地板如同融化的蜡一般起伏不定,时而向上拱起成为墙壁,时而塌陷成无底深渊,头顶的天花板却仿佛变成了坚实的地面,吊灯如同倒悬的黑色花朵扎根其上。他们感觉自己时而头下脚上地黏在天花板上,时而又被抛向失重的虚空。
周围的墙壁像被无形的手肆意揉捏的橡皮泥,不断扭曲变形,门窗的位置在视野里疯狂闪烁跳跃,空间彻底失去了稳定的坐标,只剩下令人极端眩晕与恶心的错乱感。
蚩遥急忙放轻脚步上前,试探性低声唤道:“喻悬月?”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喻悬月猛地抬头,血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理智,只有纯粹的,野兽般的杀戮本能。
在他扭曲的视野里,靠近的蚩遥与那些索命的红色鬼影别无二致,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道凌厉无比,蕴含着他残余力量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刃,直劈蚩遥面门。
“!”
蚩遥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攻击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一步,彻底愣在原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口紫光暴涨,一道柔和的紫色光幕,化作屏障将蚩遥瞬间笼罩。
杀意撞击在光幕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随即消散于无形。
一旁的岑子衿也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喻悬月:“老大怎么……!”
蚩遥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察觉到喻悬月的状态极不正常。
他再次上前,不顾危险地抓住喻悬月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喻悬月!醒醒!”
见喻悬月毫无反应,他又转身去摇晃旁边的江无寂。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江无寂手臂的瞬间,胸口的紫光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温顺却磅礴的光流,瞬间缠绕上江无寂的全身。
江无寂的身体如同被紫色的火焰包裹,燃烧,光芒持续了片刻才缓缓消退。
而随着紫光的消退,他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奇迹般地平复下来,手臂和脸颊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