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的引擎在冷风里抖了两下，终于点着了。楚河把阿伊莎塞进后座，她头歪在金属壳上，脸色像纸。血藤缩回她手腕，只剩几道干枯的纹路贴在皮肤上，一动不动。
他刚想关车门，左臂的晶体突然抽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内部拧了一圈。视网膜上的乱码还没散，警告框闪了半秒就断了信号，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掐断。
头顶传来嗡鸣。
不是异种，是机械的频率。一群黑点在云层下聚拢，排成蜂巢阵列，越飞越低。雷达锁定的提示音从装甲车仪表盘里爬出来，滴——滴——滴——，越来越快。
“Emp三分钟覆盖。”刀疤李坐在驾驶座上，右手搭在方向盘，左手插着输液管，针头扎进反物质过滤器。他脸上的灰不是累的，是辐射渗进骨髓后的代谢残渣。“走不了两个人。”
楚河没说话，把解密盘塞进战术服内袋，拉紧拉链。盘面还在发烫，防辐射层裂了缝，黑紫光从肋下透出来，照得他半边身子发暗。
他伸手去拉车门，想坐进去。
刀疤李抬脚，把车门踹上。
“你下去。”楚河声音压着火。
“我下去，车就废了。”刀疤李回头看了他一眼，“Emp一炸，全区域断电。你扛着她走下水道？走不出两百米就被异种撕了。”
“我不需要你牺牲。”
“这不是牺牲。”刀疤李扯了下嘴角，“是任务收尾。”
他抬手按下中控键，车门锁死。玻璃升起，隔开两人视线。下一秒，装甲车猛冲出去，履带碾过碎石，直奔新宿区中心那座信号塔。
楚河一拳砸在车窗上。
没碎。防爆层扛住了。他再砸，指节裂开，血糊在玻璃上，还是没碎。
头顶的无人机群开始分散，呈环形包围。每架机腹都亮起蓝环，像是充能。Emp风暴的前置场已经开始影响低空，空气里有股铁锈味，静电让头发根根竖起。
他退后两步，抬头看。
刀疤李没再看他。双手握紧方向盘，下巴绷着，眼睛盯着前方那座信号塔。塔顶有红光闪烁，是Emp发生器的核心节点。只要炸了它，风暴就能推迟至少十分钟。
可那塔周围全是无人机的控制节点，硬闯等于送死。
楚河转身就跑。
他不能等。解密盘必须送出去。阿伊莎不能死。刀疤李……也不能白死。
他沿着墙根冲向下水道入口，左臂的晶体还在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咬破舌尖，用痛感压住神经乱流，一步跨进排水井。
刚落地，头顶就是一片蓝。
不是闪电，是光幕。整片天空被蓝光吞了，像有一张巨网从云层里撒下来。所有电子设备在同一秒死机。无人机群在空中抽搐，一台接一台坠落，撞进楼宇，炸出火球。
装甲车也在半途被蓝光扫中。
楚河抬头。
车体剧烈震颤，系统瘫痪，但惯性让它继续往前冲。刀疤李没松油门。他一只手拔掉输液管，把反物质核心塞进胸口的防护槽，另一只手猛打方向，撞开一排废弃机械，直冲信号塔基座。
塔身裂了道缝。
装甲车卡进去，动不了了。
刀疤李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下抽出一枚手动引信。他看了眼副驾上老周的照片，用袖子擦了下，塞进贴身口袋。
然后他按下引信。
楚河在井底仰头，看见那道蓝光中炸出一团白火。装甲车解体，碎片像雨一样往下掉。信号塔塌了半边，Emp的蓝光开始退散，云层裂开一道口子，漏下一点灰白的天光。
他站在原地，没动。
解密盘还在怀里，烫得贴肉。他低头看，拉链裂了，盘面露出一角，紫光一闪一闪，像心跳。
血从他指缝往下滴，一滴，两滴，落在盘面上，滑进缝隙。
井口上方，残骸还在冒烟。一块装甲板翻滚着落下，砸在井沿，火星四溅。楚河抬头，看见半片车标翻转着坠下，撞在井壁，弹进污水里，沉了。
他闭了下眼。
再睁眼时，听见空中有声音。
不是爆炸，不是风。
是机械音，从某架残存的无人机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像是信号重连。
“你连同伴的尸体都带不走。”
楚河没抬头。
他知道是谁说的。
他把解密盘往怀里按了按，转身往井道深处走。水流在脚边淌，带着铁锈和腐臭。墙壁湿滑，他用骨刺在上面划了一道，标记方向。
走了一段，他停下。
回头看了眼井口。
光已经暗了。烟尘遮住天，井口像个黑洞。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只有水滴从管壁渗出，砸在脚边，一圈涟漪。
他抬起左手。
晶体还在震，但频率变了。不再是乱流，是某种规律的脉冲，像是在回应什么。他没管它，继续往前。
拐过弯，前方有扇铁栅门，半塌在泥里。他抬脚踹开，门倒下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后是条斜道，通向更深的地下。
他走下去。
水没到脚踝。每一步都带起浑浊的波纹。墙壁上有旧管道，锈得只剩骨架。头顶偶尔掉下碎屑，砸在水面，溅起一点泥星。
他走得很稳。
解密盘贴着胸口，温度慢慢降下来。血还在流，但他没包扎。流着就流着。
走到斜道尽头，出现三岔口。
左边管道窄，爬行才能通过；中间是主排水道，水流急，深处黑不见底；右边有台阶，通向一扇标着“b3维护区”的铁门。
他站在原地，看了三秒。
左臂的晶体突然停了震。
不是故障，是主动静止。像是完成了某种校准。
他抬手，用骨刺在右门框上划了道痕。不是标记方向，是测试金属纯度。划完，他盯着那道划痕，看了两秒。
然后他转身，走向中间的主排水道。
水更深了。他踩进去，水流立刻推着腿往下游带。他稳住重心，左手护住解密盘，右手在墙边摸索，找支撑点。
游了不到十米，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他没回头。
声音来自那扇铁门。门在动。不是被水流冲的，是被人从里面推开的。
他继续往前。
水流加快。前方出现漩涡口，像是连接下一级沉淀池。他估算着距离，准备借力跃过。
就在这时，左臂的晶体猛地一烫。
不是警告，是共鸣。
他低头看，晶体表面浮出一行极淡的代码，一闪即逝。不是系统生成的，是外部信号注入的残影。
林玲的数据流，还没彻底断。
他抬起手，把晶体贴在胸口，靠近解密盘。
两者接触的瞬间，盘面紫光骤亮。
水流被照成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