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光柱吞噬楚河右腿的瞬间，阿伊莎的手指在他后颈划出一道细痕。那点刺痛像根引线，顺着脊椎往上烧，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被撕开。
不是疼，是被拉长、碾薄、塞进一根看不见的管子里。耳朵里灌满低频嗡鸣，像是有台老旧发电机在颅骨内侧运转。左臂插着的钥匙开始发烫，金属和血肉交界处渗出暗红液体，在真空中立刻凝成颗粒，飘散在通道壁上。
“跃迁能量97%。”林玲的声音从手环里钻出来，不像说话，更像一段预录的数据流，“前方检测到电磁干扰源，荷鲁斯之眼频率，已激活陷阱协议。”
楚河没回应。他正用右手死死箍住阿伊莎的腰，防止她在扭曲的空间流中脱手。她的头歪在肩窝，呼吸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但体温还在，这就够了。
光柱边缘开始闪现红纹，像裂开的血管。那些符号一出现，手环的读数就跳动不止，能量流失速度翻了三倍。
“再有两秒，通道会偏移至L4拉格朗日点。”林玲说，“你将进入无返回轨道。”
楚河咬牙，左手猛地扯下阿伊莎几缕白发。动作粗暴，带起一点头皮血珠，在失重环境下凝成小球，悬浮片刻才飘走。
“你要干什么？”林玲问。
“你不是算到了？”他把白发放进手环核心槽，拇指用力压下去，“她能中和孢子污染，也能压住电磁场——只要还有活性。”
槽位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三秒安静。
然后，手环震动，频率变得平稳。光柱内的红纹开始退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制住了。通道壁恢复透明，隐约能看到外层空间的轮廓。
“血藤孢子与量子信号产生纠缠效应。”林玲的声音低了一度，“通道稳定，剩余跃迁时间——八秒。”
楚河闭眼。他知道这八秒意味着什么。上一次这么短的时间，白允儿炸成了光雨。再上一次，刀疤李站在母舰反应堆前，按下了自毁键。
时间从来不够用。
光柱骤然收束，脚底触到实地的瞬间，膝盖一软，但他撑住了。月面地表比想象中硬，踩上去有种金属般的回弹感。他迅速翻身，把阿伊莎护在身下，背对着可能存在的观测点。
风没有声音，但沙粒打在防护服上噼啪作响。远处一座巨大的环形山轮廓清晰，山口中央立着个庞然大物——通体漆黑，表面刻满深红之眼符号，像是某种宗教祭坛，又像一艘从未起飞的方舟。
“坐标确认。”林玲说，“这里是月球背面，静海区域。基地主能源处于低频运行状态，但侦测到地下存在大规模生物反应。”
楚河喘了口气，右臂撑地起身。左臂的钥匙还在发烫，皮肤边缘已经焦化，微微卷曲。他低头看去，掌心贯穿处渗出的液体不再是血，而是带着金丝的胶状物，缓慢蠕动，像是活着的焊料。
他没管它。
第一件事是扫描周围。晶体左眼启动，视野瞬间叠加多层数据：热源分布、辐射强度、微震动波。三处异常能量点在五百米范围内，埋在地表下，温度接近人体，但波动极不规则，像是某种胚胎在抽搐。
“那些是什么？”他问。
“未识别生命形态。”林玲回答，“dNA序列不匹配任何已知碳基模板。推测为能量聚合体，处于孵化期。”
楚河眯眼。他知道卡门想干什么。不是改造人类，是替换。把这些东西放出去，地球上的活物连哀嚎都来不及就会被同化。
他把阿伊莎轻轻移到一块断裂的金属板后，那是坠毁探测器的残骸，勉强能挡点辐射。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头发全白了，胸口的纹路只剩一线微光，像快耗尽的电池。
“还能活多久？”他问。
“不清楚。”林玲停顿半秒，“但她还醒着。意识在深处，有微弱反馈。”
楚河点头。只要没断气，就有用。
他站起身，刚迈出一步，方舟顶部突然亮起一圈环形灯带。无声无息，一道低频脉冲扫过地表。他的左眼猛地一颤，晶体不受控地闪烁红光，体内基因锁随之共振，肌肉瞬间僵直。
不是攻击，是召唤。
就像听见母语的人类婴儿，听见摇篮曲时的本能反应。他的身体想往前走，哪怕脑子知道那是死路。
他咬破舌尖。
血腥味炸开的刹那，意识回归。兽化左臂直接插入地面，五指张开，将多余能量导入月壤。焦黑的痕迹从指尖蔓延出去，像蛛网般扩散，持续了七八秒才停下。
“标记已中断。”他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我不当谁的原型机。”
“你已经被记录了。”林玲说，“刚才那道脉冲不只是测试，是身份认证。系统认出了你。”
楚河冷笑：“那就让它失望。”
他抬头看向方舟。距离约两公里，中间是起伏的辐射荒原，布满碎石和废弃设备残骸。没有巡逻单位，没有警戒塔，但越是安静，越说明危险藏在下面。
“下一步怎么走？”他问。
“不能走直线。”林玲调出地形图，“地表下有感应网络，震动超过0.3级就会触发孵化机制。建议贴边移动，利用环形山阴影区规避扫描。”
楚河看了看阿伊莎的位置。太远了，带她一起走风险太大。
“你能接管她的生命维持系统吗？”
“可以，但需要建立稳定连接。目前信号衰减严重，只能维持基础循环。”
“那就够了。”他从腰间取下最后一个信号信标，塞进她外套内袋，“如果我三小时内没回来，启动紧急唤醒程序。代价你自己清楚。”
“明白。”林玲沉默两秒，“你确定要一个人进去？”
“没人能替我踩这些坑。”他活动右肩，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响，“而且，钥匙在我身上。他们等的就是这个。”
他最后看了眼阿伊莎。她的眼睛闭着，睫毛没动，但嘴唇似乎轻微颤了一下。
也许是错觉。
楚河转身，朝着方舟方向迈步。每一步都刻意放轻，脚尖先落地，减少冲击。辐射值在头盔显示器上不断跳动，从安全区一路飙升到红色警戒，但他没停。
走到一半，左眼突然捕捉到异样——前方三十米处，一块半埋的太阳能板下，有东西在动。不是机械，是某种半透明的团块，蜷缩在板底，表面泛着油膜般的光泽。
他蹲下，伸手拨开浮尘。
那团东西微微收缩，像是察觉到了外界干扰。接着，它缓缓展开，露出内部结构——一团缠绕的丝状物，中心有个搏动的光核，颜色和深红之眼完全一致。
楚河屏住呼吸。
这不是机器，也不是生物。
这是“人”造出来的“命”。
他慢慢收回手，准备绕行。可就在起身瞬间，那团东西突然抬起了“头”——如果那能叫头的话——朝他转了过来。
没有眼睛。
但它“看”到了他。
楚河的左眼在同一刻剧烈灼痛，钥匙从掌心传来一阵抽搐，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