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右肩猛地一震，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从骨头里抽了出来。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栽去，手撑在碎裂的地砖上，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
林玲站在他身后，量子剑还插在半空，剑尖滴着血，顺着金属纹路滑落，在地面砸出几声轻响。
“别动。”她说，“数据链还没断干净。”
楚河喘着气，左眼的地图还在闪，但线条不再扭曲，像是被强行冻结在某个瞬间。他能感觉到脑子里那股黏稠的压迫感退了一些，可耳朵里还有嗡鸣，像有人在他颅内敲钟。
“刚才……那些画面。”他声音发哑，“不是我经历的？”
“不是。”林玲收剑入鞘，指尖在战甲接口处快速滑动，“你看到的白允儿死、我成女王、你主动献祭——三段记忆都带加密标记，延迟0.3秒，和深红之眼远程注入信号的节奏一致。他们在你意识边缘埋了诱饵，等你松懈就拉你进去。”
她转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掀开他左臂残留的鳞片。底下皮肤已经变成灰白色，像冻住的玻璃，裂缝正缓慢延伸。
“他们不光想控制你。”她低声说，“他们想让你自己相信，你是该死的。”
楚河没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层结晶正在往指节爬。他试着握拳，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像是冰层断裂。
“那你刚才那一剑，是把我拉回来了？”
“不算拉回。”林玲站起身，走向角落那台残破的终端，“是切断连接。你的神经已经被系统改造成接收端，再晚几分钟，那些假记忆就会和真实经历融合，到时候，连你自己都说不清哪部分是你活过的。”
她拍了下屏幕，几道蓝光从接口喷出，在空中拼出一个旋转的立方体。里面浮现出三段影像：一段是楚河站在高塔上宣布效忠深红；一段是他亲手拧断白允儿的脖子；还有一段，是林玲用量子剑刺穿他的胸膛，面无表情地拔出来。
“这是什么？”楚河盯着那画面。
“平行世界切片。”她手指划过立方体边缘，“跃迁手环最后一次充能，够我推演一次跨维度模型。这七个时间线里，你全解锁了六阶基因锁，也全成了深红计划的关键节点。区别只在于，你是主动投靠，还是被迫献祭。”
楚河盯着自己在画面里的脸。那张脸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所以不管我怎么选，结果都一样？”
“不。”林玲摇头，“有一个世界，你杀了卡门，毁了基因熔炉，逃进了南极冰层深处。但三年后，你还是打开了门——因为你梦见阿伊莎在哭，你说你要去救她。那个梦，是系统伪造的。”
楚河闭上眼。
风从屋顶的裂缝灌进来，带着沙粒打在金属墙上，噼啪作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像是冰川在移动。
“他们需要我。”他说。
“不止是你。”林玲调出另一组数据，“所有时间线里，门要打开，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六阶以上基因锁载体，和八门血脉的共振频率。你提供钥匙，白允儿提供容器。缺一个，仪式都无法完成。”
楚河睁开眼：“所以她不能死。”
“她早就被盯上了。”林玲的声音冷下来，“从她第一次预知未来开始，深红就在收集她的脑波数据。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在为召唤铺路。”
话音刚落，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蓝光剧烈闪烁，立方体模型开始崩解。
“系统反制？”楚河问。
“不止。”林玲快速操作，“量子推演触发了追踪协议，他们在定位我们。最多还有两分钟，这片区域会被锁定。”
她正要关闭程序，屏幕却猛地一黑，随即跳出一串乱码。几秒后，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穿着老旧的宇航服，脸上布满数据噪点。
老周。
“别关！”他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海底传来，“听我说……他们不是要毁灭地球……是要借门跳出去……去另一个维度……”
林玲立刻接入信号增强模块：“你说清楚，谁要跳？”
“深红……卡门……他们只是执行者。”老周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留下一串代码轨迹，“真正的目标是‘回收’——把所有进化到临界点的生命体意识抽走，塞进纯能量形态。地球不是终点，是培养皿。”
楚河盯着他：“那我和白允儿呢？”
“你们是合格品。”老周喘了口气，“基因锁和八门血脉叠加，能产生稳定的跨维度共振。他们等了几十年，就为了这一刻。南极的井不是武器，是发射器。只要你们两个同时出现在核心区域，门就会开。”
林玲迅速调出南极地图，文明筛选器的红斑已经覆盖南半球，中心点正是三座导弹井的位置。
“他们不需要战争。”她喃喃道，“他们只需要我们走进去。”
“没错。”老周的影像开始抖动，“阻止他们的唯一办法，是让其中一个变量失效——要么你放弃解锁，要么她彻底消失。但记住……”他忽然抬头，直视镜头，“如果她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们现在是绑定状态，一方崩溃，另一方会立刻被系统接管。”
话说到一半，他的脸突然撕裂，像是被无形的手扯开。数据流疯狂外泄，终端发出尖锐的蜂鸣。
“老周！”林玲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串乱码。
影像最后定格在他嘴唇的动作：**“别信门后的光。”**
然后，彻底熄灭。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寂静。风声更急了，窗外的沙尘撞在残墙上，像雨点。
楚河慢慢站起来，左臂的结晶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下泛着冷光。他看了眼仍在闪烁的南极地图，又看向林玲。
“你觉得，我们还能走别的路吗？”
林玲没回答。她正低头检查量子剑，剑身那道细缝比之前更深了，边缘微微翘起，像是随时会裂开。
“剑快不行了。”她说，“能源模块也撑不住下一次推演。”
楚河走到终端前，伸手按在屏幕上，留下一个带血的掌印。他盯着那抹红色慢慢晕开，覆盖了老周最后留下的代码。
“那就别推演了。”他说，“他们想让我们走进门，我们就偏不进。”
林玲抬头看他。
“我们去找白允儿。”楚河收回手，血顺着指尖滴落，“在他们把她变成容器之前。”
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很稳，但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留下浅浅的结晶痕迹，像是走过的地方，生命正在退化。
林玲拔出量子剑，跟上去。剑身嗡鸣了一声，随即安静。
门外，风沙卷着碎石掠过废墟，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幽蓝的光柱正缓缓升起，直插云层。
楚河停下，抬头看。
那光不是来自南极。
而是从芝加哥方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