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伊曼吃完饭，方既明问：“怎么样？他家口味也比较清淡，但味道还不错。”
伊曼有些愣：“……没尝出来。”
“没事，慢慢来。”方既明安慰道。
他收好以太准备回家，伊曼也跟着站了起来。
方既明看向他：“你也要走了？”
“嗯。”伊曼的目光落在窗台那几盆茉莉上，似乎在考虑如何带走。
“这几盆就留教会吧，刚好教会花也没了。回头我再给你弄几盆新的。”方既明道。
伊曼想了想，轻轻摘下几朵半开的茉莉花，坐回原位。
方既明想着今天左右无事，只打算好好休息，刚好可以顺路一起，也坐了回去。
伊曼安静地将茉莉花串成了一个简单的手串。
他抬头看了看方既明，最终却把手串戴回了自己手腕上。
“我好了。”伊曼再次抬头看向他。
怎么有一种什么都要申请的乖巧小学生的感觉？
方既明看他都没收拾行李，犹疑了一下：“没其他东西了？”
伊曼抱起那只断手，再环顾房间一周，轻轻摇头：“没有了。”
嘶，看见这玩意儿方既明就幻痛：“我收着我收着！”随即赶紧用魔力把它变没了。
两人轻装离开了教会。
“想住校，还是想住我家？”方既明边走边问。
伊曼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但回答时还是犹豫了一瞬：“住苗圃。”
“行，住我家。”方既明算是看透他了。
“刚好每天上课路上锻炼身体；我后院的空地给你种茉莉玩；我书房的书随便看；夏玛、法图娜、康拉德都爱看书，你们也能交流交流……”
回到家，安置好伊曼，叫康拉德帮忙约战哲巴尔，方既明便什么都不想再管，一头扎进卧室躺下。
明明已经没有了，他却觉得左手还在不断地疼痛。
仿佛那截手臂仍在，正被钝刀反复切割……
疼得他直冒冷汗。
他再也不要对苏丹真诚了！
但“朋友”这层表面关系，还得好好利用……
对这钻心的疼痛实在无计可施，他索性用魔力把自己打晕过去。
……
第二天醒来，方既明去书房翻看有没有待处理的事务。
有靠谱的同伴就是好。
奈费勒传信说，既然和阿尔图明面上撕破脸，便无需再留手。
玛希尔已经被劝到了他家。
铁头知道小圆被策反后也同意了，但决定继续留在阿尔图家，保护小圆的安全。
哲瓦德本就偏向方既明——毕竟这个选择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当即决定不再和阿尔图这枚定时炸弹往来。
盖斯并未完全归顺阿尔图，当发现他不再正直时，已经有些动摇，再努力几次即可。
快脚在帮阿尔图满城跑腿，暂时没找到人。
奈费勒这效率简直神了！
他自己的人也不赖。
康拉德留了字条——在他的安排下，玛希尔的实验室早已备妥，她来看过之后，对工作新场地很满意。
方既明看完信，时间尚早，约莫四点，打算去玛希尔的实验室看看。
没想到她还没睡，正埋头演算着什么，旁边的稿纸已经散乱地积累了厚厚一沓。
她手边放着啃了一半的面包，边缘已经风干发硬。
简直是工匠精神、劳动模范！
方既明没打算打扰，看了一会儿便想悄悄离开。
玛希尔余光似乎扫到了他。
“喂”了一声，然后头也不抬地快速写下一串公式，才接着道，“进来下。”
方既明这才推门进去。
玛希尔依然埋头演算着，仿佛刚刚叫方既明进来的不是她。
不知等了多久，玛希尔终于得出结果，长舒一口气，靠上了椅背，拿起面包又啃了两口。
她边嚼边含糊地问：“以太呢？”
方既明变出两瓶放在桌上：“用完再找我。”
玛希尔看到那泛着浅蓝光泽的液体，眼睛仿佛也亮起了蓝光：“资金？”
方既明先拿了一袋放桌上：“不够找康拉德要。”
玛希尔拿起来掂了掂：“他给过我了，加上这些够用好一阵子。”
问完这些，她才注意到方既明空荡的袖子，但什么也没问，直接从稿纸底下摸出卷尺：“来，量下尺寸，这几天帮你搞个新的。”
方既明当然信得过她的手艺，依言配合她的动作。
……
方既明上朝时，明显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
不过他并不在意，而是不断揣摩着苏丹可能的态度和应对方式。
苏丹倒像没事人一样，散朝后，照例留他一起用膳。
甚至还特意新找了个女奴，专门伺候他吃饭。
席间，苏丹仿佛不经意地问起：“你和奈费勒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既明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阿尔图绝交后，我自然想关注关注总是跟他作对的人。偶然路过奈费勒家，吃了点点心。”
“就那次，突然发现他人不错，就交了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话有理有据，当时苏丹的眼线确实看见他偶然路过奈费勒的聚会。
顺便也暗示苏丹——“你作为我的朋友，我也会这么对你”——才怪。
他再不要对苏丹说一句真话！
苏丹握着叉子的手顿了顿，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你呢？昨天和阿尔图比了吗？”
“痛快！”苏丹像个孩子似的拍着腿笑了几声，“不愧是朕的爱卿，够强！但还是没朕厉害。”
方既明怀疑是阿尔图放了水。
快吃饱时，侍女端上来一锅热腾腾的肉汤。
苏丹示意女奴给方既明舀了一碗：“尝尝。听御厨说，这个月份的小羔羊，口感最嫩。”
他自己先舀了一碗，几口喝完。
方既明尝了块肉，软烂无骨，有点腥，没尝出什么好吃。
“爱卿应该见过朕的萨达尔尼妃吧？”
方既明用最稳妥的话搪塞：“是，朝会时见过。”
苏丹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昨晚朕难得想起她，想宠幸一番，她竟不让碰。叫萨米尔一看，原来是怀上了。听说……爱卿最近和她有接触？”
“？” 方既明心里一紧，怀疑错人了吧！
怎么萨达尔尼和塞里曼犯错误的时候他没这么灵光？
“陛下怎么会这么想我？”他立刻否认，“我可不敢觊觎君王的女人。”
苏丹又夹了块汤里的肉：“可她昨晚疼得厉害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方既明差点控制不住表情，赶紧喝口汤缓缓，遮掩住自己的神情。
太离谱了这女人！怎么不喊已经“死”了的塞里曼……
简直给他整来了个飞来横祸。
他叹口气：“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丹挑了挑眉：“还能怎么样？躺着呢。不过她的孩子……”他顿了顿，笑容更盛，“已经在爱卿肚子里了。”
方既明瞬间明白了那汤的来历：“你……呕！”
他下意识想扶上桌沿，但没扶到，直接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东西。
苏丹甚至贴心地让人备好了个金盆，示意侍女端到他面前。
方既明立刻用魔法强行催吐……
许久才缓过劲，用方巾擦了擦嘴角。
苏丹则在一边愉悦地哈哈大笑。
方既明哑声问他：“为什么？”
其实方既明也知道答案。
苏丹笑答：“‘子必弑父夺位’——这就是朕杀他的理由。”
方既明用清水漱了漱口，平静地抬眼看着苏丹：“你知道的，你父亲就是太信这子虚乌有的预言，才把你逼上那条路的。”
苏丹笑容不减：“可预言应验了，朕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方既明懒得再争辩了：“是，陛下做得对。”
苏丹听了这话倒是收敛了笑声：“怎么不劝我了，爱卿？”
方既明脸色苍白，但表情没什么波动：“劝你，有用吗？”
“哦？”苏丹的眼神冷了下来，“你在跟朕赌气？”他伸手掐住方既明的下颌，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其捏碎。
方既明垂下眼睫，咬紧牙关：“不敢。”
苏丹似乎彻底失了耐性，一把将他甩回座位，拂袖而去。
侍从们仓皇跟上，留下方既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