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体的声浪像一锅烧开的沸水，裹着盐粒般的京骂，兜头浇下。
“傻x！滚回老家去！”
“裁判！眼瞎了？！”
我，滨海城队主教练陈涛，站在客队教练席前，战术板挡着脸，不是在看战术，是挡唾沫星子。七月京城的夜风都吹不散那股子燥热和火药味。对面看台，巨大的绿色tIFo翻卷着，“国安永远争第一”几个大字在射灯下白得刺眼。
“龟安！龟安！” 我们远征军那几百号人，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压过几万人的声浪，像几叶小舟对抗滔天巨浪。前排几个光头大哥，脖子上的青筋蹦得老高。
助理教练老马凑过来，几乎是用吼的：“陈头儿！顶住啊！这帮孙子，骂得真他妈整齐！” 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眼神瞟向场边第四官员，“刚才那球，张玉宁明显推人先！VAR呢？吃了？”
场上是国安在围攻。古加在中场像台精密绞肉机，断球、分球，串联得滴水不漏。恩加德乌那头爆炸头在禁区里就是灯塔，每次定位球都搅得我们人仰马翻。韩佳奇在门前倒是清闲，我们被压得喘不过气。
转播镜头扫过国安教练席。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梳着油亮背头的身影，正对着场内指指点点，神情倨傲。
“懂董！”老马啐了一口，“瞧他那‘二大爷’的派头！真当工体是他家炕头了？”
懂球帝App的弹幕此刻已经疯了：
【来了来了！工体限定皮肤——京骂环绕立体声！兄弟们调低音量保平安！】
【裁判是懂董亲儿子？张玉宁那动作够黄牌了吧？装看不见？】
【足协干儿子名不虚传！滨海城保级队也配在工体拿分？】
【龟安龟安！缩头乌龟！】
“龟安”两个字在弹幕上刷屏。这外号怎么来的？好像是西南那边球迷起的头，带着点谐音的恶意，硬生生被全国各地球迷叫响了。
压力像实质的潮水，一波波拍打着我们的防线。李磊和王刚两个边卫像上了发条，轮番冲击我们的肋部。终于，一次看似威胁不大的传中，我们中卫达万解围踢呲了，球鬼使神差落在塞尔吉尼奥脚下。巴西人没半点犹豫，小禁区角上一记爆杆！
球网剧烈颤抖。
“球进啦——！！！” 工体的解说嘶吼瞬间被淹没在几万人掀翻顶棚的声浪里。绿色的纸屑、围巾漫天飞舞。
“傻x！滚蛋吧！” 整齐划一的京骂再次响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半场结束哨音简直是解脱。更衣室里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汗水滴落的声音。球员们垂着头，毛巾蒙在脸上。
“都他妈把头抬起来！” 我把战术板摔在椅子上，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一哆嗦。“被骂两句就蔫了？他们骂‘龟安’，我们呢？我们是‘梗帝’！自己身上的梗，自己挣回来的脸！”
我点着名：
“张玉宁！国脚中锋，快乐足球代言人！上轮空门打飞机，球迷给你做的‘玉宁快乐包’表情包满天飞！下半场，我要看到你把那该死的球，砸进韩佳奇把守的大门！用进球告诉他们，什么叫快乐！”
张玉宁猛地抬头，眼神里憋着火。
“林良铭！边路快马，人称‘林皇’！上次回追失误目送进球，被剪成鬼畜视频循环播放！下半场，我要你用速度生吃王刚！把他的自信给我踩在草皮上摩擦！”
林良铭咬着后槽牙，狠狠点头。
“还有你，李磊！” 我转向自己的边后卫，“人家骂我们是龟，是孙子！你上半场那防守，软得像面条！对得起你‘磊子哥’的名号？下半场，给我硬起来！让塞尔吉尼奥知道，滨海城的边路不是他家后花园！”
李磊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攥得死紧。
“记住！” 我环视所有人，“他们骂得越凶，裁判哨子越偏，越说明他们怕！怕我们这帮‘梗帝’掀翻他们‘二大爷’的桌子！怕我们戳破他们‘干儿子’的泡泡！下半场，跑死他们！用进球，堵住工体的嘴！”
下半场开场，火药味更浓了。
张玉宁像个愤怒的攻城锤，一次次用身体扛开斯帕伊奇和恩加德乌的夹击。第55分钟，我们一次快速反击，球精准地找到禁区弧顶的他。他背身扛住恩加德乌，那黑铁塔一样的身躯竟被他硬生生扛开半步！张玉宁半转身，不做调整，抡起右脚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抽射！
球像炮弹一样，直挂球门左上死角！
韩佳奇飞身扑救，指尖堪堪蹭到一点皮球，却无法阻止它狠狠砸入网窝！
“球进啦——！！！” 这次轮到我们小小的客队看台沸腾了！几百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瞬间压过了几万人的沉寂。
张玉宁狂奔到角旗区，对着那片绿色的海洋，双手放在耳边，做出倾听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释放！
“傻x！傻x！”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狂暴的京骂。矿泉水瓶像雨点一样砸向角旗区附近。
弹幕炸了：
【张快乐！打脸来得太快！专治各种不服！】
【玉宁：听说你们叫我快乐男孩？这球快乐不？】
【工体消音器！张玉宁牛逼！】
【龟安球迷急了急了！瓶子都扔下来了！】
扳平后的滨海城队，气势完全不一样了。林良铭在边路彻底“活”了，几次风驰电掣的突破让王刚疲于奔命，狼狈不堪。一次强行超车后传中，差点助攻队友反超。
懂董在场边急得跳脚，油亮的背头都散了几绺。他愤怒地冲着第四官员咆哮，手指几乎戳到对方脸上，显然是在投诉刚才的对抗。第四官员一脸无奈地摊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就要平局收场。补时最后一分钟，国安获得前场任意球。古加将球吊入禁区，一片混战中，恩加德乌那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力压达万，狠狠一记头槌！
球又快又刁，直飞球门右下角！
我们门将做出了极限扑救，指尖似乎碰到了球！球改变了方向，“砰”的一声，重重砸在门柱内侧，然后……鬼使神差地弹在倒地扑救的门将背上，缓缓滚向球门线！
整个工体瞬间窒息！
电光火石间，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搏命的猎豹，从门线上飞铲而出！是李磊！他用整个身体横在门线上，在皮球即将整体越过门线的刹那，用脚尖奋力一捅！
球被解围出底线！
“呜——！” 巨大的叹息声席卷工体，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黑哨”声浪。
裁判的哨音响了，却不是指向点球点，而是示意角球！他指向手腕上的手表，示意补时时间已到，比赛结束！
“滴！滴！滴——！” 终场哨音长鸣！
“结束了！比赛结束了！” 转播解说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滨海城队在工体，在震耳欲聋的京骂和争议判罚中，顽强地守住了1:1的平局！李磊！门线上的极限救险！价值连城！他们顶住了压力，他们用行动回应了所有的梗和嘲讽！”
工体上空回荡着巨大的嘘声和愤怒的“黑哨”叫骂。懂董脸色铁青，狠狠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矿泉水瓶，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球员通道。
我们的球员则疯狂地拥抱在一起，在漫天的嘘声和零星砸下的杂物中，尽情宣泄！张玉宁和林良铭把李磊压在身下，揉着他汗湿的头发。
我走向球员通道，背后是绿色海洋的怒涛。通道口上方，那条巨大的“国安永远争第一”的tIFo依旧醒目。
几个穿着绿色球衣、满脸戾气的年轻球迷挤在看台最前排，对着我们疯狂比划着下流手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外地x”、“滚出北京”。
我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片愤怒的绿色，最后定格在“永远争第一”那几个大字上。
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永远争第一？
这“第一”，当得可真是…热闹非凡啊。
通道里阴影浓重，前方亮着客队更衣室的光。身后的喧嚣怒骂，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我整了整被扯歪的领带，迈步踏进那片光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