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凡人的神话 (终卷 上篇)
第334章 “播种者”的注视
“规则执行者”崩溃形成的逻辑混沌团，如同宇宙伤疤上的一颗丑陋脓疮，在苍白的“起源之点”背景中缓缓旋转、蠕动，散发着不稳定且令人不安的规则辐射。方舟NRIS节点撑起的稳定场如同隔离带，将其混乱的影响阻挡在外。
残骸内部，幸存者们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虚脱与茫然之中。击败神明化身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疲惫与难以置信的恍惚。他们真的做到了？用凡人的意志，让那不可一世的逻辑造物陷入了永恒的悖论循环？
然而，林昊的话语如同冰水，浇醒了所有人。
“执刀的人……‘播种者’……还在看着。”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变化发生了。
并非来自那片逻辑混沌团，而是来自整个“起源之点”空间本身。
那无处不在、恒定流淌的苍白光芒，毫无征兆地开始褪色。不是黯淡，而是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吸走了所有的“信息”与“属性”，逐渐变得透明、虚无。空间失去了质感，时间的感觉变得粘稠而怪异，上下左右的方向感也开始模糊、失效。
一种远比“规则执行者”更加庞大、更加深邃、更加……无可名状的压迫感，如同无声的海啸，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规则的缝隙中，渗透而来，缓缓淹没了一切。
这不是攻击，甚至不带任何敌意。
这只是一种纯粹的 “注视” 。
一种超越了维度、超越了认知、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前、又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存在性注视。
在这注视之下，幸存的方舟成员们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剥离开来。肉体、思想、记忆、情感……所有构成“自我”与“文明”的东西，都像是被放在了无限倍的显微镜下，被那超越理解的存在从容不迫地审视着、解析着。
没有声音，没有影像，但一股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烙印在每一个具备意识的个体灵魂深处，也回荡在规则层面的每一个角落：
【实验场K，样本K-23。】
【你们，超出了预期。】
这意念平静、古老、漠然，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让所有接收到它的人灵魂战栗！
实验场K！样本K-23！
这就是他们所在的宇宙，以及他们自身，在那注视者眼中的定义！
苏晴雪感到自己的宏观协调能力在这注视下几乎冻结，她连调动一丝意志熔炉的力量都变得无比艰难。林星辰周身的规则涟漪被彻底压制，他与“悖论之钥”的微弱联系也仿佛被无形之手隔断。逻辑节点7号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进入了某种强制性的静默状态，仿佛不敢在这存在面前有任何“运算”的僭越。
唯有林昊。
唯有与“悖论之钥”深度融合、某种程度上也触及了宇宙底层规则的他，还能在这恐怖的注视下维持着思考和行为的能力，尽管也如同背负着整个星系的重量。
他悬浮在NRIS节点核心，规则之瞳艰难地抬起，试图寻找那注视的源头。但他什么也“看”不到，那存在本身似乎并无具体形态，或者说，其形态超越了低维生命所能理解的范畴。它即是这方空间，即是这褪色的光，即是这无所不在的规则本身。
“播种者……”林昊的意识挣扎着，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前行，尝试向着那无形的存在发出信息，“这就是……你们的‘实验’？观察文明的挣扎与毁灭，便是你们的意义？”
没有回应。
那注视依旧平静地笼罩着他们，仿佛林昊的质问只是显微镜下细菌的一次无意义躁动。
但压力在持续增大。
林昊能感觉到，那注视正在重点“扫描”他胸口处的“悖论之钥”，以及他与钥匙深度融合后形成的特殊规则结构。一股冰冷的好奇心，如同手术刀般，试图剖析钥匙与“维护协议”关联的本质。
同时，他也感觉到，那注视也掠过了远处那片逻辑混沌团。“园丁系统”的崩溃，似乎并未引起“播种者”的愤怒或惋惜，反而更像是在……记录数据？
一种更深的寒意浸透了林昊。
他们击败“规则执行者”的壮举，在他们看来是文明的存亡之战，但在“播种者”眼中，或许仅仅只是实验样本一次罕见的、值得记录的“剧烈反应”？
他们的反抗，他们的牺牲，他们的爱与怕……难道最终，也只不过是实验日志上几行冷冰冰的、可供分析的“异常数据”？
就在这时，那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但内容却让林昊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变量‘钥’与维护协议的同调率，高于初始设计阈值 734%。】
【样本K-23集体意识聚合度，突破理论极限。】
【综合评估：现有实验框架已无法有效容纳该样本。】
【提议：启动‘深度格式化’程序，回收异常变量‘钥’，重置实验场K局部规则。】
深度格式化！重置规则！
这比“园丁系统”的清理更加彻底！是要将他们连同他们创造的一切奇迹、他们改变的规则，全部抹去，将一切拨回到“实验”发生之前的“纯净”状态！
冰冷的绝望，比面对“规则执行者”时更甚，如同黑洞般吞噬着林昊的意识。
他们倾尽一切，战胜了刽子手，却引来了……决定重启实验的实验员本身！
难道，凡人的神话，终究无法撼动造物主设定的结局？
林昊的规则之瞳中，那星云般的漩涡疯狂旋转，最后的不甘与决绝在其中燃烧。
不！绝不！
就算要毁灭，也要在这冰冷的“实验日志”上，留下永远无法被抹去的——悖论之痕！
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沟通着胸口的钥匙，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或许也是最终一次的——对话。
不是祈求，而是……质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