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进鼻腔的时候，叶清欢立刻收紧手臂，把萧景琰往自己这边带了半尺。前面那层膜开始动了，像呼吸一样一张一合，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口。
她没时间喘气，肺里的氧气已经快耗尽，只能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前冲。水流猛地一拽，两人被吸了进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落地是软的，踩在一层滑腻的海泥上。叶清欢膝盖一弯，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萧景琰的胳膊，怕他顺水漂走。头顶的胶质膜缓缓闭合，光也暗了下来。
她赶紧摸向腰间，掏出萤液瓶晃了两下。瓶身裂了条缝，几颗发蓝的光点飘出来，浮在水中慢慢散开。借着这点亮，她看清了四周。
这地方比外面宽得多，岩壁上长满了会发光的苔藓，淡绿色的光映在水里，照出一片片珊瑚林。远处有座石台立在海底，上面刻着和洞口一样的古字，只是更完整。
萧景琰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嘴里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水。他想撑起来，手一软又跌回去。
“别动。”叶清欢按住他肩膀，“你刚才呛到了。”
“我还行。”他声音哑得厉害，“就是冷。”
她低头看他小腿，绑腿已经被划破，一道伤口从脚踝往上延伸，边缘泛白，像是被什么生物咬过。她伸手碰了下，皮肤冰凉，没有知觉。
“毒鳗咬的？”她问。
他点头，“最后那段路……我没避开。”
叶清欢立刻从防水袋里翻出止血粉，撕开包装直接撒在伤口上。粉末遇水结成一层灰膜，那片麻木的皮肤慢慢恢复了触感。
“能站起来吗？”
“试一下。”他扶着她的手，慢慢直起身，站稳后松了口气，“没事了。”
她没松手，盯着他眼睛看了两秒。“瞳孔反应正常，没中毒太深。但你不能再游了。”
“那怎么办？我们还没到核心区域。”
“走过去。”她指了指前方，“这里的水深不到胸口，勉强能走。”
两人沿着石壁往前挪。地面高低不平，时不时踩到碎石或滑溜的藻类。叶清欢走在前面，一只手背在身后，让萧景琰抓着保持平衡。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面的水域突然变宽，出现一片开阔地带。水底堆着不少残破的石柱，像是古代建筑的遗迹。中间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表面布满裂痕，但还能看出上面刻着九个凹槽，排列成北斗形状。
“那是灵穴中枢。”她低声说，“月华寒草就长在第九个坑位下面。”
“你怎么知道？”
“药罐在响。”她从怀里取出青瓷罐，贴在耳边轻轻晃了晃。里面那层薄薄的念气正在震动，发出微弱的嗡鸣，频率和石碑上的裂纹跳动一致。
萧景琰皱眉，“它什么时候能用？”
“不知道。”她把药罐收好，“现在念气不够，回溯之息打不开。但如果靠近源头，说不定能自动吸收一些。”
“那就过去。”
他们刚迈出一步，脚下泥土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细碎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岩缝里爬动。水波微微荡开，几道黑影从石柱后绕了出来。
是鱼，但不像普通的海鱼。它们体型接近人臂长，通体透明，能看到体内流动的暗红色血管。最吓人的是嘴——张开时裂到耳根，里面一圈细密的齿，还在不断分泌黏液。
“这是守穴鱼。”叶清欢往后退了半步，“靠嗅觉捕猎，专吃活物血肉。”
“怎么对付？”
“别流血，别乱动。”她压低声音，“它们现在还没确定目标。”
话音刚落，一条鱼突然甩尾冲来。
她抬手就是一针，银针穿过水流精准钉进鱼眼。那鱼抽搐两下，翻着白肚浮上去。其他鱼立刻躁动起来，纷纷调头朝他们包围。
“跑！”她一把拽住萧景琰，往石碑方向冲。
两人踩着碎石狂奔，身后水流搅乱，那些鱼在水里划出弧线追击。一条擦过叶清欢小腿，鳞片刮得皮肤生疼。她反手又射出两针，逼退最近的一只。
眼看就要撞上石碑，她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把萧景琰推到碑后。“贴墙站着，别露出手脚！”
她自己则蹲下身，迅速打开药罐盖子，将指尖在唇边擦过，抹了一层血上去。然后把手指伸进罐口，让那点血腥味混进残留的念气里。
罐身震动加剧。
她闭眼默念心法，强行催动最后一丝灵针渡魂之力。虽然不能发动回溯之息，但她记得系统提过——念气能模拟情绪波动，干扰生物感知。
果然，药罐缓缓升起一缕极淡的雾气，在水中扩散成扇形。最先接触到的两条鱼动作一顿，接着疯狂扭动，互相撕咬起来。
其他鱼也陆续受到影响，有的原地打转，有的撞向石柱。混乱中，几条甚至开始同类相食。
叶清欢趁机拉着萧景琰绕到石碑正面。第九个凹槽就在眼前，里面填满了黑色淤泥，但边缘有一丝银光若隐若现。
“草药就在下面。”她说。
“挖？”
“不行，硬挖会触发机关。”她摸着槽壁，“这石碑是联动的，破坏任何一个部分都会引来更多守卫。”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说话，从袖子里抽出银簪，轻轻插进泥缝里试探深度。簪尖碰到硬物，像是某种金属结构。
这时，药罐又震了一下。
她心头一跳，赶紧抱紧罐子。这次的震动不一样，不是来自内部，而是像在回应什么。她抬头看向石碑顶部，那里有个小小的凹陷，形状和药罐底部几乎一样。
“试试这个。”她把药罐倒过来，小心翼翼放上去。
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下一秒，整座石碑亮了起来。九个凹槽逐一泛出微光，最后汇聚到第九个坑位。里面的淤泥自动翻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扒开，露出底下一根细长的植物根茎。
银白色的叶片缓缓舒展，每一片都带着霜纹，在水中轻轻摇摆。
月华寒草，开了。
萧景琰伸手就要去摘。
“等等！”她抓住他手腕，“还没完。”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一震。那些死去的守穴鱼尸体突然抽搐，体内的血管由红转黑，接着整条鱼炸开，喷出一团团墨色液体。
液体在水中迅速凝聚，形成三条扭曲的人形轮廓，悬浮在半空。
它们没有脸，只有两个黑洞般的眼窝，身体由无数细小的鱼骨拼接而成，关节处缠着海藻做的筋络。
“傀儡。”她咬牙，“有人在后面控制。”
“谁？”
“不知道，但肯定不想让我们拿草药。”
第一条傀儡抬起手，掌心朝上，一团压缩的水流旋转成型，直冲他们面门。
叶清欢侧身翻滚，同时甩出三根银针，分别刺向傀儡的肩、肘、腕关节。针尖入骨的瞬间，那条手臂爆开，水流弹四散飞溅。
第二条傀儡从背后逼近，她回头就是一记扫腿，踢中对方膝盖。骨头散架，下半身当场解体。
第三个最狡猾，绕到石碑侧面，一把抓住月华寒草的茎部就要拔。
“放手！”她扑过去，银簪横切过去，削断了对方两根手指。可那傀儡根本不躲，任由骨头断裂，另一只手继续往下扯。
草药根部发出脆响，眼看就要折断。
她急中生智，猛地将药罐砸向石碑顶端的凹槽。
一声闷响，罐身裂得更深，但整座石碑爆发出刺目强光。那三条傀儡同时僵住，体内的鱼骨一根根崩裂，哗啦啦散了一地。
光芒渐渐平息。
月华寒草完好无损地立在坑中，叶片上的霜纹闪了闪，像是在回应什么。
叶清欢喘着气，伸手轻轻掐断一根枝条，放进随身携带的玉盒里密封。
萧景琰扶着石碑站直，“拿到了？”
“拿到了。”她握紧玉盒，“只要熬成药引，就能破血心丹的毒。”
他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瞪大眼睛盯着她身后。
她立刻转身。
石碑底部，那层刚刚平静下来的淤泥，正缓缓隆起一个弧度，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深处，正一点点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