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啸云在沙海中亡命奔逃,身后追兵的呼喝声渐渐被风声淹没。他不敢停歇,强忍着体内冰火交织的剧痛和赤焰砂髓带来的狂暴能量冲击,一路向南,直到彻底力竭,才一头栽倒在一处背风的巨大沙丘之后。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和灼热气息的淤血,整个人蜷缩在沙地上,剧烈地颤抖着。左臂赤红如烙铁,经脉中仿佛有岩浆在奔流;而右半身却残留着阴寒毒素的侵蚀,冰冷刺骨。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撕扯着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伤势。
怀中的赤焰砂髓依旧散发着惊人的热力,与胸口那黑铁块残留的印记相互牵引,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若非这缕残印的引导和镇压,恐怕他早已被这狂暴的能量撑爆经脉而亡。
“不能……死在这里……”王啸云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狂浪的仇未报,婉清和朝英生死未卜,他绝不能倒在这荒芜之地!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那得自无名古庙、后又融合了自身感悟的古老法门。内息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在破损的经脉中穿行,试图疏导、炼化体内那两股狂暴的能量。
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千刀万剐。每一次内息流转,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冰火交攻的极致折磨。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蒸发,皮肤下时而青紫时而赤红,看上去诡异无比。
但他心志坚如铁石,硬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引导着内息,一点点地蚕食、融合着那两股力量。
时间在痛苦中缓慢流逝。日落月升,沙漠的夜晚寒冷刺骨,但王啸云的身体却如同火炉般滚烫,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将身下的沙地都烤得温热。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天际再次泛起鱼肚白时,王啸云体内那狂暴的能量冲突终于渐渐平息下来。赤焰砂髓的灼热能量大部分被黑铁残印引导,散入四肢百骸,潜移默化地淬炼着他的筋骨皮膜;小部分则与他的内息初步融合,使得他那原本偏向沉稳厚重的内息,多了一丝灼热的爆裂特性。而那股阴寒毒素,也被灼热能量彻底中和驱散。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眼神却更加深邃内敛,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沉凝。
“因祸得福……”王啸云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低声自语。虽然伤势依旧沉重,内息也远未恢复,但经脉似乎被拓宽了一丝,肉身强度也有所提升,尤其是对火属性能量的抗性和亲和力,明显增强了。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在这一次极限的冲突和炼化中,又精进了一层。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赤焰砂髓,这块晶石比之前小了一圈,光泽也黯淡了一些,但依旧蕴含着庞大的能量。
“此物……或许能助我快速恢复,甚至……冲击更高境界?”王啸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他也清楚,直接吸收赤焰砂髓的能量太过危险,必须循序渐进,配合特殊的法门。
他将晶石小心收好,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外伤在强大的恢复力下已经结痂,内伤则需要时间和资源慢慢调养。
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北漠,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并打探中原和华山的情报。
他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向南行进。这一次,他的脚步虽然依旧虚浮,却多了一份沉稳和坚定。
沙漠的白天再次变得酷热难当。王啸云凭借经验,寻找着沙棘丛和可能的湿气点,补充着宝贵的水分。他依旧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追兵,但幸运的是,莫枭和刀疤刘的人马似乎并未追上来,或许是在混战中两败俱伤,或许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
又行了一日,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赤红色山脉轮廓。根据记忆和莫枭之前透露的只言片语,王啸云知道,这应该就是北漠与中原交界处的“赤焰山脉”。穿过这片山脉,就算正式离开了北漠地界。
然而,越是靠近山脉,空气中的气氛越发诡异。风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焦糊气,沙地上不时能看到散落的兵器和战斗的痕迹,甚至还有几具被风干或是被野兽啃噬过的尸体。
“这里……发生过大战?”王啸云眉头紧锁,心中警惕更甚。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身形,沿着山脉边缘潜行。
傍晚时分,他在一处避风的岩壁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几乎被沙土掩埋的营地遗迹。篝火的灰烬早已冰冷,几顶破烂的帐篷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地上还有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
王啸云仔细检查着痕迹,试图找出线索。突然,他在一堆杂物中发现了一块熟悉的布料碎片——藏青色,边缘绣着细微的云纹!这是……藏剑山庄护卫的服饰!
他的心猛地一沉!藏剑山庄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战斗?是叶仲秋派来追杀他的人?还是……婉清和朝英她们?!
他立刻在营地中仔细翻找,很快又发现了几块类似的布料,以及几柄制式统一的、已经折断的长剑。从战斗痕迹来看,袭击者手段狠辣,实力极强,藏剑山庄的人似乎全军覆没了。
“不对……”王啸云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如果是叶仲秋派来追杀我的,没必要深入北漠边缘,更不会在这里与人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他又在营地角落发现了一个被踩碎的药瓶,瓶底刻着一个模糊的“林”字!
婉清!
王啸云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这药瓶,很可能是林婉清随身携带的!她们果然逃出了黑石镇,但在这里遭遇了伏击!
是谁伏击了他们?黑石会?沙狼帮?还是其他势力?婉清和朝英现在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无数疑问和担忧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呼吸急促,几乎难以自持。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继续搜寻。终于,在一处岩缝中,他找到了一小片被撕下的、带着干涸血渍的衣角,看质地和颜色,正是林朝英常穿的那件!
衣角旁边,还用碎石勉强摆出了一个箭头形状,指向赤焰山脉的某个方向!
这是……朝英留下的记号?!她还活着!她在指引方向!
王啸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淹没。留下记号,意味着她们可能还在被追杀,情况危急!
他不再犹豫,立刻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施展身法,全力追去!他甚至顾不上调息恢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她们!
夜色降临,赤焰山脉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山风呼啸,如同鬼哭。
王啸云沿着断断续续的战斗痕迹和偶尔发现的细小记号,在山峦间急速穿行。他的伤势并未痊愈,强行赶路让他气血翻腾,但他毫不在意。
终于,在翻过一座陡峭的山脊后,他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了兵刃交击声和怒喝声!
他心中一紧,立刻收敛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靠近。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山坳中的情形——
约莫十余名穿着黑衣、蒙着面、身手矫健的杀手,正在围攻三名女子!那三名女子背靠着一块巨大的赤色岩石,苦苦支撑,正是林婉清、林朝英,以及一个王啸云不认识的、使着一对短戟、身手颇为不俗的紫衣女子!
林婉清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带着血迹,显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手中的短剑挥舞已见迟滞。林朝英也是浑身浴血,但眼神凶狠,短剑拼命护在师姐身前。那紫衣女子武功最高,双戟翻飞,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也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围攻的黑衣杀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招式狠辣,显然是要置三女于死地!
“是‘影刹’的人!”王啸云瞳孔骤缩!这些杀手的装扮和武功路数,与当初在南昭古洞和藏剑山庄袭击他们的影刹杀手一模一样!
叶仲秋!果然是他派来的!
怒火瞬间淹没了王啸云的理智!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他不再隐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如同猛虎下山般从山脊上一跃而下!
“婉清!朝英!撑住!”
墨梅重剑带着撕裂夜风的恐怖呼啸,如同陨石天降,狠狠砸向围攻的影刹杀手!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影刹杀手阵脚大乱!
“王大哥!”林朝英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
林婉清也抬起头,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和……安心。
王啸云人未至,剑先到!重剑横扫,两名躲闪不及的影刹杀手连人带刀被砸成肉泥!
“杀了他!”影刹头目厉声喝道,立刻分出一半人手围攻王啸云!
王啸云状若疯虎,根本不顾自身伤势,将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悲痛尽数倾泻在墨梅重剑之上!重剑挥舞,每一击都蕴含着他五品中阶的狂暴内息和“重岳”剑意的沉猛!剑气(劲风)纵横,飞沙走石!
他虽然伤势未愈,但盛怒之下爆发出的战斗力却极其恐怖!再加上影刹杀手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且实力大增,一时间竟被他杀得人仰马翻!
“联手对敌!”那紫衣女子见状,精神大振,双戟攻势更猛!
林朝英也娇叱一声,剑法越发凌厉!
三女一男,背靠巨石,竟暂时抵挡住了影刹的围攻!
但影刹杀手毕竟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很快便稳住阵脚,攻势再起!
王啸云接连爆发,内息消耗巨大,伤势也开始反噬,动作渐渐迟缓。眼看就要再次陷入危局——
突然,他怀中的赤焰砂髓再次传来灼热的波动!与此同时,他胸口那黑铁残印也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王啸云福至心灵,猛地将一丝内息注入赤焰砂髓之中!
嗡——!
赤焰砂髓红光大盛,一股精纯而狂暴的灼热能量瞬间反馈回来,涌入他的经脉!虽然带来剧痛,却也让他精神一振,力量陡增!
“死!”
他怒吼一声,墨梅重剑之上竟然隐隐泛起一层赤红色的光晕,带着灼热的气浪,狠狠劈向影刹头目!
那头目举刀硬接!
铛!!!
刀剑相交,影刹头目的长刀竟被灼热的重剑硬生生劈断!恐怖的力道和炽热的气劲透体而入,那头目惨叫一声,吐血倒飞出去!
首领重伤,影刹杀手顿时阵脚大乱!
“走!”
王啸云趁机一把拉住虚弱不堪的林婉清,对林朝英和紫衣女子吼道!
四人不再恋战,奋力杀出重围,向着山脉深处亡命逃去!
影刹杀手想要追赶,却被王啸云回头掷出的几块蕴含灼热内息的碎石逼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