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壁下的缝隙入口彻底封闭,将外界的喧嚣与杀机隔绝。四人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
脚下是湿滑、倾斜向下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古老气息。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伸手不见五指。
“紫鸢姑娘!”王啸云第一时间扶住摇摇欲坠的紫鸢。她肩头的箭伤处乌黑蔓延,脸色青紫,呼吸微弱,显然剧毒正在侵蚀她的生机。
“我……没事……”紫鸢声音虚弱,却依旧强撑着想要站直。
“别动!”林朝英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塞入紫鸢口中,又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但效果甚微。幽冥谷的剧毒,岂是寻常药物能解?
林婉清虽然虚弱,但感知异常敏锐,她轻声道:“这通道深处……似乎有某种生机……很微弱,但很纯净。”她指向黑暗的深处。
王啸云心中一动。林婉清苏醒后,似乎对能量波动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了,这或许是九转还魂丹带来的奇异效果。他当机立断:“不能停留!朝英,你扶着紫鸢姑娘。婉清,跟紧我!我们往深处走!”
他一手紧握墨梅重剑,一手扶着岩壁,凭借脑海中那幅由黑铁残印传来的模糊图案指引,小心翼翼地向通道深处摸索前行。林朝英搀扶着紫鸢,林婉清紧随其后。
通道蜿蜒曲折,时而狭窄仅容侧身,时而开阔如大厅。石壁触手冰凉,却隐隐能感觉到深处传来的、如同脉搏般微弱的灼热感。空气中那股古老的气息越来越浓,仿佛在诉说着尘封的历史。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光芒并非火光,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源自玉石本身的莹白之光。
四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溶洞顶端垂落着无数散发着莹白光芒的钟乳石,将整个空间照亮如同白昼。洞中央,有一眼汩汩冒着热气的温泉,泉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奇异的清香。温泉周围,生长着一些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蕨类植物。
最令人震惊的是,溶洞的岩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古老而玄奥的符文和壁画!那些壁画描绘着远古先民祭祀火焰、与巨大妖兽搏斗、以及……建造这座地下秘道的场景!壁画风格古朴苍劲,与沙暴族祭坛上的图案有几分神似,却更加宏大、更加久远!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朝英看得目瞪口呆。
王啸云的目光则死死锁定在温泉旁一块不起眼的、半埋于地的黑色石碑上。那石碑的材质,与他怀中黑铁块的质感极其相似!而黑铁残印此刻正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带着欣喜和共鸣的悸动!
“先救人!”王啸云压下心中的震惊,将紫鸢扶到温泉边。温热的泉水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能量,靠近后让人精神一振。
林婉清蹲下身,仔细检查紫鸢的伤势,秀眉紧蹙:“毒性极烈,已侵入心脉……寻常方法难解。”她目光扫过温泉旁那些发光的蕨类植物,忽然轻咦一声,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尖轻嗅。
“这是……‘玉髓兰’?”林婉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古籍记载,此兰生于至阳之地,伴灵泉而生,有净化毒素、滋养心脉之奇效!或许……可以一试!”
她小心翼翼地将玉髓兰的叶子捣碎,挤出汁液,混合着温泉水,喂紫鸢服下,又将药渣敷在她的伤口处。
奇迹发生了!紫鸢肩头的乌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青紫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血色!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竟然沉沉睡去。
“有效!”林朝英喜极而泣。
王啸云和林婉清也松了口气。这绝境之中的一线生机,来得太过及时。
安顿好紫鸢,王啸云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神秘的溶洞。他走到那块黑色石碑前,伸手触摸。石碑冰凉,上面刻着一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古老文字和图案。但黑铁残印的共鸣却无比清晰,仿佛在催促着他什么。
他尝试着将一丝内息注入石碑。
嗡——!
石碑微微震动,表面的符文亮起微光!与此同时,王啸云脑海中那幅残缺的图案骤然变得完整清晰!那是一座巍峨的赤色神山,山体内部有着错综复杂的通道网络,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网络的一个节点!图案最终指向神山深处一个被火焰环绕的祭坛!
“这……是赤焰山脉的地脉图?!”王啸云心中巨震!这秘道,竟然是通往赤焰山脉核心的路径!
他继续“阅读”着图案中蕴含的信息碎片,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信息似乎记载着一个古老的封印和一个惊天的秘密,与“风暴之心”、“沙暴族圣地”乃至更久远的传说有关!但信息残缺不全,如同雾里看花。
就在这时,沉睡的紫鸢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紫鸢姐姐!你醒了!”林朝英惊喜道。
紫鸢眼神有些迷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守在她身边的三人,尤其是王啸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愫。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林婉清轻轻按住。
“你伤势未愈,毒性刚清,还需静养。”林婉清轻声道。
紫鸢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周围的壁画和那块黑色石碑上,瞳孔微微一缩,喃喃道:“原来……传说是真的……”
“传说?什么传说?”王啸云立刻追问。
紫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下定决心。她看向王啸云,眼神变得异常认真:“王啸云,事到如今,有些事,或许该告诉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并非普通的江湖散人。我的师尊,是‘隐曜’一脉的最后传人。”
“隐曜?”王啸云三人面面相觑,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这是一个极其古老而隐秘的传承,使命是守护某些……不应现世的秘密和力量。”紫鸢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而赤焰山脉,以及山脉深处可能存在的‘炎阳之心’(或许就是风暴之心的另一种称谓),便是隐曜世代守护的秘密之一。”
她指向周围的壁画和石碑:“这些,是上古‘炎族’留下的遗迹。炎族,曾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掌控着强大的火焰之力,但后来因一场浩劫而湮灭。这处秘道,便是炎族为了通往山脉核心祭祀之地而修建的。”
“师尊曾告诉我,赤焰山脉深处,封印着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同时也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幽冥谷、霸刀山庄,乃至黑石会,他们争夺的所谓‘风暴之眼’或‘赤焰砂髓’,都只是那股力量泄露出来的皮毛!他们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想解开封印,掌控那股力量!”
王啸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黑阎罗、叶仲秋、幽冥谷……他们的图谋,竟然如此可怕?!
“那你……”王啸云看向紫鸢,“你接近我们,也是为了这封印?”
紫鸢摇了摇头,苦笑道:“起初,我只是奉命监视赤焰山脉的异动,恰巧遇到你们被影刹围攻,出手相助。但后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啸云和林婉清,“我发现,你们……尤其是你,王啸云,似乎与这古老的秘密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联。你身上的那块‘黑铁’,还有你对赤焰砂髓的奇异感应……都让我觉得,你或许是解开谜团,或者说……阻止灾难的关键。”
她的话,如同重锤敲在王啸云心上。黑铁块、赤焰砂髓、死亡走廊、沙暴族祭坛……这一切的线索,似乎真的隐隐指向他!
“所以,你一直在帮我们,是为了利用我们找到封印?”王啸云的声音有些发冷。
紫鸢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避讳:“一开始,确有利用之心。但历经生死,我早已将你们视为同伴。师尊常言,守护秘密并非固步自封,而是在关键时刻,选择值得托付的人。我相信……你们是值得托付的人。”
溶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温泉汩汩的声音和钟乳石莹白的光芒,映照着四人复杂的神色。
王啸云看着紫鸢坦诚的目光,又看了看身边虚弱却眼神坚定的林婉清和一脸担忧的林朝英,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无论紫鸢最初目的如何,她数次舍命相救是事实。在这危机四伏的江湖,能遇到这样的同伴,已是难得。
“我信你。”王啸云最终沉声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这秘道通往何处?”
紫鸢挣扎着坐起身,指向地脉图案的深处:“根据师尊留下的只言片语和这幅地脉图,这条秘道应该能绕过赤焰山脉最危险的地带,直接通往山脉南麓,接近中原边境。或许……能为我们前往华山,提供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但秘道深处,必然有炎族留下的机关和考验,危险重重。”她语气凝重,“而且,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幽冥谷的人擅长追踪,他们很可能已经察觉到这里的异常。”
王啸云点点头。前有未知险阻,后有追兵,但他们已无退路。
“休息片刻,等紫鸢姑娘恢复一些,我们就出发。”他做出决定,目光再次投向那块黑色石碑和深邃的通道,“无论如何,华山,我们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