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军第九师团将机动兵力调去增援第七联队之后,傅作义抓住机会,调动麾下的两个师,对正面的日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之所以不是和32军同时发起攻击,说出去也有些丢人,他是担心日军不去救第七联队,反而集中师团的主力在正面击破他的两个师。
这不是杞人忧天,以日军的指挥风格,这种危险局势下,为了翻盘而进行豪赌反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他在32军将日军主力吸引过去之后,才命令麾下的部队发起反击。
要是认真追究起来,他是很难摆脱祸水东引、坐视友军于危难的嫌疑。
但先锋军严格的军法给了他这么做的底气,谁主张谁举证,谁他娘要告老子,先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而这种指挥上的问题,只要打赢了,怎么说怎么有理!
第九师团的指挥部设在一处经过加固的农家大院地下掩体内,但此刻,这处掩体正随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炮击而不住地颤抖。
泥土簌簌地从顶棚的木梁缝隙中落下,马灯的光晕摇摆不定,映照出师团长吉住良辅铁青而焦躁的脸。
本来只是左侧告急,他就把机动兵力都派了过去,寄希望毕其功于一役。
结果,在敌军重炮的轰击下损失惨重,反而把自身陷在了泥潭里面。
撤是不可能撤的,他们要是撤了,敌人集中兵力与火力,很快就能够将第7联队给吃掉。到时候局势只会更加严峻!
只是,现在正面也告急了,他没办法,只能从辎重联队抽调1500名士兵去正面增援。
不是他不想调更多,而是维持三个方向作战的弹药消耗也需要人手,现在不少师团部的文职人员都已经加入了运输工作,他手头的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而遍观整个战场,也只有右侧暂时还能稳得住,但压力也是越来越大了。
轰隆!
又一发105毫米炮弹在附近爆炸,剧烈的震动让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水洒了一地图。
吉住良辅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他几乎是对着通讯参谋吼叫着重复那个已经问了好几遍的问题:“第14师团!第14师团到底到什么位置了?回电了没有?”
通讯参谋手里拿着刚刚译出的电文,硬着头皮报告:“嗨依!师团长阁下!14师团最新通报,其先头部队已抵达……金岭镇一带。”
“金岭!”吉住良辅猛地扑到地图前,手指死死点着那个代表金岭的标记,又比划了一下它与预定汇合点的距离,额头上青筋暴起。
“八嘎呀路!这都过了整整三个小时了!他们才前进了不到五公里!他们是属乌龟的吗?东京歌舞伎町的艺妓都比他们跑得快!”
参谋感受到师团长的滔天怒火,但还是尽力解释友军通报的情况:“师团长阁下息怒!14师团回报说,他们遭到了支那军极其顽强的阻击!
对手并非单纯被动防守,而是寸土必争,甚至很多时候主动发起反冲击,以攻对攻,战斗意志异常疯狂!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突破极为艰难!”
“14师团还提到……他们在与先锋军主力激战时,发现沿途大量的支那村民,甚至包括妇孺,拿着铁锹、锄头等工具,帮助先锋军在战线后方疯狂挖掘战壕和工事!
往往皇军费尽力气击退一波敌军,他们后撤不久,就能利用这些新挖好的工事重新组织起防线……这让皇军的推进异常困难,士兵们打得很憋屈。”
“八嘎!”吉住良辅彻底爆发了,一把将桌上的文具全部扫落在地,咆哮道:“支那人!通通死啦死啦滴!这些不知死活的贱民!还有那些顽固的支那军!”
他在指挥部里踱了几步,外面不间断的炮声时刻在提醒他,再不想出破局的办法,他自己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等待14师团靠拢已经希望渺茫,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他猛地停下脚步,厉声下达命令:“命令!”
指挥部内所有军官立刻挺直身板。
“立刻将骑兵联队、工兵联队还没有派出去的士兵,全部派去增援第19联队!同时,命令第19联队,在接收骑兵和工兵联队的增援后,立刻从现有部队中,抽调出一个完整步兵大队,火速回防师团部周边区域!快!”
“嗨依!”参谋立刻记录并转身去发报。
吉住良辅盯着地图上代表自身位置的那个点,目光阴鸷。
他意识到局势正在急速恶化,他必须收缩兵力,确保师团核心指挥机构的安全,同时集中力量于一点,试图打破僵局。
与此同时,济南一处宅邸的后院,周辰穿着一身宽松的练功服,正在演练八卦掌。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掌风呼啸,看起来颇有几分威势。
但若是有行家在场,便能看出其中的滞涩——步伐转换间的节奏略显混乱,气息的吞吐与动作的配合也并非浑然一体,更像是在刻意追求形似而缺乏内在的神韵。
这时,张弈拿着一份文件夹,步履匆匆地穿过月亮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周辰正在练功,便停下脚步,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眉头却微微蹙着。
周辰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张弈,又坚持打了几个式子,便顺势收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已见细密的汗珠。
他拿起挂在旁边树枝上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走向张弈,语气轻松地问道:“这个时候过来,有要紧事?”
张弈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司令,说句实话,您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亲临前线跟鬼子拼刺刀了,练这功夫……图个啥?”
周辰活动了一下手腕:“图个强身健体啊,现在的日子多滋润,我可还想多活几年,长命百岁呢。”
他收敛了笑容,目光落在张弈手中的文件上,“看你这样子,不是小事。说吧,怎么了?”
张弈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将文件夹递给周辰:“莱州方向的战报,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顺利。这下,恐怕有点麻烦了。”
周辰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看向张弈:“麻烦?难不成傅宜生真能一口吃掉日军一个常设师团?那他可真是要名扬天下了。”
“那倒还不至于,”张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参谋部刚完成的评估。由于166师穿插迟缓,未能按时到位封死口袋,导致169师独木难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目前日军第9师团主力确实被黏住了,但他们如果果断断尾求生,现在突围还是做得到的。”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代价会极其惨重。评估认为,即使是在最佳情况下,日军这个师团也要付出至少六成以上的伤亡,才能跳出我们的包围圈。”
周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伤亡六成,那这个第9师团,基本上也就等于被打残了,短时间内彻底丧失战斗力。”
“没错。”张弈肯定道,然后压低了声音,“司令,这战果和我们之前制定的骄兵之计可不太相符啊。日本人要是输得太惨,被吓得缩了回去,不利于我们后续的大战略。”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辰,“现在,到了需要您为全局做出一点‘牺牲’的时候了。”
周辰露出困惑的表情,一脸茫然地反问:“牺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牺牲什么?”
张弈顿时有些急了:“司令!您答应过白泽将军的!关键时刻,要适当‘微操’一下,不能让傅作义赢得太漂亮,得给日本人留点念想,让他们觉得还有机会!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看着张弈急切的模样,周辰笑了,摆摆手,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着点狡黠的神情:“哦,你说这个事啊。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呢,不是说不办,而是得讲究技巧。”
“技巧?我的大司令,日本鬼子可不是铁打的,您再讲究技巧,我怕他们都被炸成灰去肥田了,如今这个关键时刻,正是展现您担当的时候!”张弈的语气近乎恳求,他算是体会到国民党将领面对不靠谱的校长时是啥感受了
看他真的急了,周辰也就不再卖关子了,“很简单,给空军下令,从即刻起,大幅减少乃至停止对莱州方向的近距离空中支援。
理由也是现成的:连日激战,我军航空兵损失颇大,战机急需维护,必须节省力量,以确保后续关键战役的制空权。”
张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周辰的意图。没有了空中力量的持续打击和威慑,日军的突围压力会大减,傅作义地面部队的歼敌效率和追击能力也会受到极大制约。
这确实是一个看似合理又效果显着的“微操”。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明白了,司令,那我这就去下达命令。”
“等等,”周辰叫住了正要转身的张弈,叮嘱道,“记住,在空军正式撤出支援之前,以司令部名义,给傅作义发一封加密电报。
说明一下情况,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和缓冲时间。毕竟,也不能让前线将士太寒心,仗,还是要靠他们打的。”
张弈深深看了周辰一眼,心中暗道这位司令的心思真是缜密到了极点,既达成了战略目的,又尽可能避免了后遗症。
他立正敬礼:“是!司令,我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