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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

“早在万年县,张家庶女命案时,我是想找出真凶,但魏然查的是通敌之人,巧不巧?竟是查到一处,即便当时我明白过来迅速离开,也躲不开裴空的偷袭,只要这次偷袭没有成功,我定会将裴空留下来,那魏然一定会追来,后面发生的很多事都避免不了。还记得咱们在昌宇县查明的那起用宰羊刀杀害夫妇二人的命案吧?咱们走的时候,是没有抓到真凶的,我只是写信给魏然,当时是希望他能动用些人力将凶犯捉拿归案,那个知县我是信不过的,这种人留在外面着实是危险。”

“你怀疑那凶犯也是漠南的人?”徐亮问。

“至少我要让魏然怀疑,只有他怀疑了,才会去抓。但他没有抓到,若是此人已经不在昌宇县了,便说明这个人本身就不是昌宇县人,一个带着宰羊刀的人,路过一个县城,为何要杀人?我本不想往魏然查的案子上靠,但出手伤贫民,还是追到家中动手,除了说明这人性子残暴,怕是也有不得不的原因。”

“那箍桶匠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徐亮说。

李昭点头说:“万年县的张松是通敌的,他的主子是肃王,而肃王的封地离洛京城不算远,我估摸着前段时间肃王封地热闹得紧,咱们去昌宇县的时候,徐叔吓唬那知县时说了很多模棱两可的话,那知县信了,便是说明他们已收到消息,那段时间要查的人怕是不少,肃王倒了,但漠南的人肯定想要保住在中原的一些暗桩,当然,我也不信肃王与漠南的人联手是为了拱手让江山,不过是想找机会乱中取胜罢了,肃王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年到底多少人有通敌之举。”

裴空已经听蒙了,肃王的事他并不知晓,养父也不可能让他知晓。

李昭看到裴空的表情,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

“沈家的命案牵扯出的不止是漠南,还有漠北,即便之前万年县和昌宇县的事我未曾参与,裴空也未曾偷袭,只沈家的案子,咱们镖局已难逃干系,最好的结果也需配合官府查证,未查明之前,镖局难再走镖。”

“所以你才答应魏大人走这一遭?既然逃不过,便入局参与,至少能证明咱们镖局是哪一头的。”徐亮说罢看向裴空。

裴空没说什么,阿水却问:“这般看来,裴空回到洛京城后,即便认祖归宗,也难有自由身,不装疯卖傻,也要规规矩矩才行。”

裴空垂下头。

苏伯赶紧说:“怕啥?实在不行便与我一起走镖,只要离开洛京城,还不是一样自在!最主要是知道自己姓啥了,也知道祖坟在哪了,知道将来死后的去处,活着才能安心。”

裴空轻轻舒了一口气。

“可事态好像比我想的严重的多。”李昭端起阿水斟的茶,抿了一口:“这次桥塌,无意中将原本明年才会发生的事提前了,是外族买通还是自己人精心布局?皇上若是个多疑的性子,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李昭后面一句刻意轻声说。

徐亮重重点头,而后看向苏伯说:“如今你知道了?不是咱们想走便可以走的,凭着这些日子与魏大人的关系,或许镖局可安然无恙,若非有这个缘分,只凭沈家的事,咱们便不会这么着往回走,不被押送才怪!多事之秋啊。”

“怪谁?还不是先帝晚年耳朵根子软,如今将一个烂摊子交到皇上手里……”

“苏伯!这话可不准再讲了。”李昭严肃的嘱咐。

苏伯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嘛!你不是外人吧?”苏伯看向裴空问。

裴空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李昭说:“既然走不了,你们便安心歇着,反正镖车除了咱们的人还有魏然的人护送,有他在前面帮咱们顶着,不会有大事。”

苏伯拉着裴空要走,竟是没有拉动。

李昭说:“苏伯你先去歇着,他这是耍脾气呢,莫理他,一会儿我说他。”

徐亮站起身又坐下,探身问:“我还是不放心,你说他们年纪不大,便能肩负这等样的大事,还不能让别人知晓身份,身边也只有随从跟着,若是真有人……是吧,那不就是连锅端了吗?”

“正因如此,才不能让更多人知晓身份,不知道便要猜,猜不准便不敢动手,魏世当时也是知道不亮明身份性命难保,若是亮明了也没保住……我觉着至少魏然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徐亮又是重重点头,阿水皱眉说:“你想从她口中套话,哪次成过?走吧,歇着去吧,能说的时候,你不问她都会说。”

徐亮想想也是,起身与苏伯一同出了屋子。

李昭刚看着裴空叹了一口气,徐亮又推门进来了。

“我说我咋觉着哪不对呢,他们如何做能这么快的找到有问题的工匠?”

“他们没跟我说会如何做,但昨晚他们说的那些话,我自己推断,参与的工匠肯定是工部举荐的匠人,这便能筛出去一些,而工部举荐的工匠中一定有与登记在册不符的人,我之所以这般推断,是因为他们昨晚说了,那些火药可不是好弄到手的,真说按照规矩办事,必定会留下痕迹,等明年事发后……他们也可在事发前安排工部的一些司房走水,只是……”

“他们没想到被雷劈了,提前事发了……走水这事儿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尤其是在洛京城的衙门里,不提前安排怕是没人敢动。”徐亮说。

“暂时用不上洛京城的那些证物,只需查看这次工匠名录便可。”

徐亮看向阿水。

阿水纳闷的问:“你觉着我能知道后续如何做?谁不明白了都看我,看我有啥用?”

裴空忙说:“我也没听懂,但我可没看你。”

“名录上有工匠出处,原本就是天工司自己的工匠占多数,工部举荐的工匠不多,再加上凡参与者知道事情败露了,总会有点异样,想来不会难找出。”

徐亮没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便离开了。

这次是真的回去歇息了,屋里只剩李昭,阿水和裴空。

阿水见桌上的粥饭都凉了,便要端下去热热,李昭说:“等吃午饭的时候一起整吧。”

“放这碍事,你们聊你们的,我收拾我的。”

阿水将桌上的碗碟筷子都放到托盘上,出了门,没有马上回来。

“说吧,有什么想法了?”李昭耐心的问。

裴空盯着桌子上的水渍,犹豫了一下问:“你觉着他们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李昭皱眉,她过了一下脑子,想明白这个他们应是指漠南的养父,她歪着头仔细看着裴空的脸,将裴空看得有些恼了,说:“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他们,我若是不回去了,他们会如何做。”

“会想法子杀了你。”

李昭说的很平淡,裴空只是愣了一下,而后垂头静静地想了想。

李昭没有打扰,她一直觉着有些事一定要自己想明白,不然今日能听你说,明日自然也能听别人说,且李昭觉着裴空没有自己一开始想的那般没脑子,有时候灵光一现,还是能想明白一些事的。

果然,裴空猛地抬起头,问:“你是否记得杀害我娘的人是谁?”

“你这话问的,且不说我当时多大,便是现在这般年纪,突然窜出来一帮人,我也未必能推断出是哪来的,我能记得这件事,怎可能记得那个人?更何况当时我离得远,除了看到你被抱走,也看不清别的,再说他们都蒙着脸……”

“这个仇……我便报不得了?”裴空攥着拳头问。

“也不一定,若是有机会问问你养父,或许能知道真相,但也要他肯说才行,只是,若他便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当如何做?”

“他不是也是。”

李昭点头,她知道裴空的意思是即便不是养父亲手杀的,养父也绝逃不过亲自谋划。

裴空垂着头,有些悲戚的说:“养了十八年,没能为他们所用,便,也只能杀了。”

李昭心疼的看着裴空,柔声道:“养与养育不同,他们是如何想的现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剩下的路,你知道自己该如何走。”

“如何走?这边的皇上能信我?”裴空看向李昭问,眼神中装满委屈。

这也是李昭最担心的,裴空就算下决心回到故土认祖归宗,可发生这么多事,又赶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偏裴空这十八年是被漠南的人养着,皇上就算看在裴老将军的面子上,给了裴空些体面,那也是做给世人看的,而后裴空的日子,就像刚才阿水说的,要么装疯卖傻,要么中规中矩,小心翼翼,可裴空的性子又怎忍受得了?

李昭不敢看裴空的眼睛,垂下头,或许唯一能算是好事的,便是不用裴空亲手报仇。

“我觉着,有时候没必要看那么远。”李昭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裴空:“反正我一直都会在。”

裴空看向李昭的眼神中,委屈渐渐少了,多了一种李昭看不懂的神采,正当裴空酝酿着说些什么的时候,魏然推门进来了。

裴空这个气啊,瞪着眼睛问魏然:“谁让你来的?敲门了吗?”

魏然哼了一声说:“我是不是应该先命人进来回禀一声?这世上能让我回禀的人可不多。”

“问出来什么了吗?呃,你可以不说。”李昭突然想到什么,摆了摆手。

魏然微笑着,在李昭眼中就是没憋好屁,果然,魏然坐到李昭身旁的椅子上说:“工匠是找出来了,但他们说只与工部主事联系,还有谁参与他们不知。”

“假话!”

“是,他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位主事帮着推荐的,这事儿不急,得空了便去找这俩工匠问一问,总是用刑我也怕他们身体受不住,谁知道何时便想明白了,愿意说了,真说一问便照实说的,也办不了这个差事。”

魏然说罢,看了眼阴沉着脸的裴空,似笑非笑的又说:“来日会如何,也要看回来后主动做过什么。她是一味的替你着想,可你,我没看出来你何曾真的为她想过,提防我不算!她知道最不用提防的便是我。”

裴空急道:“她最该做的,便是远离你!”

“哦?那谁来为她证明清白?带着一个刚从漠南来的你,又遇到这些事,没有我,谁来证明镖局未曾通敌?你能证明吗?”

裴空表情一滞。

李昭赶紧说:“说那些没用的作甚?都发生了,便要朝前看,眼下朝局不稳,这趟镖最好晚点到洛京城。”

魏然认同的点头,说:“我已命人传话,过几日镖车和我的随从便也会到绥安府,到时看再找什么借口……”

裴空起身什么都没说,冲出了房门。

魏然起身关好还在咣当的房门,转身说:“你总是小心翼翼的,对他没好处,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已经能单独办差了。”

“他能跟你比?这十八年漠南那些人……养只羊都比养他费心思些,不能只用年纪衡量。”

“你这就是一厢情愿了,不教不代表没的学,那些庄家人,没读过书,也没人教什么,但他们的孩子一样出武将,洛京城多少勋贵之家,最闹心的便是孙儿日日惹祸,他们教的少了?还是要看他自己。”

李昭觉着有道理,她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攥得太紧了,确实不应该总将裴空当成孩子看待。

李昭正琢磨着,门外传来吵闹的动静,魏然皱眉:“谁这般无理?”

说着他起身便要去开门,房门却被苏伯大力推开,另一只手中攥着裴空的脖领子。

“这小子又要逃!”

裴空奋力挣脱开苏伯的禁锢,嚷嚷道:“我留下便会给你们惹麻烦!”

魏然挑眉,扭头看了眼脸色难看至极的李昭,说:“我收回之前的话。”

“你走了,我便没麻烦了?”李昭怒了:“阿水,取我的鞭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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