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乐声破空而来。那声音似笛非笛,似箫非箫,在峡谷中回荡时仿佛千百个冤魂在同时哀泣。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尖锐刺耳,每一个音符都敲打在士兵们紧绷的神经上。
“这、这是什么声音?”一个老兵握刀的手开始发抖,“我征战二十年,从未听过这般诡异的声响……”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在军中蔓延。士兵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恐惧。战马也开始不安地踏着蹄子,发出惊恐的嘶鸣。
突然,两道身影从遥远的天际急速而来。
白衣者面色惨白,一条血红的长舌垂至胸前,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黑衣者面容青紫,双目赤红,挥舞着血迹斑斑的勾魂令。他们在半空中飘荡,铁链相撞发出刺耳的铿锵声,随之而来的是鬼魅阴森的大笑声。
“黑白无常索命来了!”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一句,彻底击溃了东陵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阎王爷来收人了!”
“我们闯进阴曹地府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扩散。前排的士兵试图后退,却被后面不知情的同袍推挤向前。阵型瞬间大乱,马匹受惊后四处冲撞,将士兵踩踏在地。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十架无人机如同夜色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升空。它们在东陵军上空盘旋,洒下细密的药粉。这些特制的致幻药剂随着夜风飘散,被惊慌失措的士兵们吸入体内。
“你、你的脸!”一个士兵突然指着同伴尖叫,“你的脸烂了!”
“妖怪!有妖怪!”
“别过来!别过来!”
在药物作用下,士兵们开始产生恐怖的幻觉。朝夕相处的同袍在他们眼中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熟悉的战旗化作了招魂幡,就连手中的兵器也仿佛变成了毒蛇。
“杀!杀了这些妖怪!”一个校尉举刀砍向身旁的士兵,鲜血喷溅的瞬间,他仿佛看到被砍中的“妖怪”化作黑烟消散。
自相残杀的惨剧在峡谷的每一个角落上演。理智彻底崩溃,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这些曾经的战友互相屠戮。惨叫声、兵刃相交声、绝望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将黑风峡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而在远处的山岗上,沈昭宁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远方的火光,平静得令人心悸。
拓跋隽在远处观战,只见敌军如陷修罗场,不过两个时辰已溃不成军。他望着身旁专注操控无人机的沈昭宁,月光下她的侧脸冷静得近乎冷酷,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来自东陵的公主,早已不是需要他庇护的柔弱女子。
黎明时分,战场渐渐沉寂。清理战场时,亲兵押来一个熟悉面孔,竟然是和亲时的马夫老周!
果然是最不起眼的钉子。沈昭宁剑指老周,声音冷若寒冰,
用了真话药粉审讯方知,此人是东陵太子埋下的暗桩,不是东陵帝的探子。他不在和亲名单上,却留在了和亲队伍中,任谁都没有怀疑到他,藏的真够深的。在大军出发前他就将消息传出去了,并应允在第二日傍晚给大军下毒,引东陵国来犯。
沈昭宁怒极,夺过侍卫佩剑亲手了结了这个险些葬送万人性命的叛徒。这是她首次杀人,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但当她想起那些瘫软在地的士兵,想起拓跋隽可能遭遇的危险,眼中便燃起凛冽寒焰。
待东陵残部清理完毕,沈昭宁随拓跋隽回到主帅大帐暂歇,静待赤羽军将士恢复体力。
帐帘掀动,赵刚领着王猛疾步而入,二人单膝跪地。赵刚声音沉重:属下失职,未能识破老周细作身份,请王妃责罚!
王猛亦垂首请罪:末将巡查不严,愿领责罚。
沈昭宁凝视二人片刻,轻叹一声:此事怪不得你们。连我也未曾留意到这个马夫。她语气转厉,但若今日我们迟来半步,万余将士便要葬身于此。
她抬手虚扶:都起来吧记住这个教训,往后处事,须得万分谨慎。
待赤羽军整顿完毕已是正午。经此一役,拓跋隽与沈昭宁相视无言,却在彼此眼中读懂了同个念头:这场征途,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沈昭宁望着前方,轻声道: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虽然多数士兵仍面色苍白,但至少已能握紧兵器。拓跋隽翻身上马,目光扫过这支险些全军覆没的队伍,沉声道:出发。
沈昭宁与他并肩而行,望着前方蜿蜒的道路,轻声道:经此一劫,将士们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
拓跋隽握紧缰绳,渔阳郡就是我们的机会,只是不知城中守军是否已有防备。
五日急行军,队伍终于抵达渔阳郡外二十里的卧牛谷。这里地势隐蔽,正好藏兵。就在他们安营扎寨时,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正当大军安营扎寨时,一列车马从后方疾驰而来。为首的是春桃,她跳下马车,快步来到沈昭宁面前行礼:王妃,我们赶上了!
卓玛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风尘仆仆却难掩喜色:王妃,暖阳坊已按您的吩咐,将最后一批特制布料运抵此地。她指向其中三辆马车,里面是五百件防水斗篷,还有您要的特殊染料。
张太医和秋菊也下了马车,秋菊虽然疲惫却很兴奋:王妃,我们带了足够的药材,足以应付一场恶战。
沈昭宁仔细打量着他们,见众人虽显疲惫却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一路可还顺利?
春桃压低声音:我们在路上发现了两拨东陵探子,都让侍卫们给悄悄处理了。
拓跋隽看着这支及时赶到的后援队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新到的物资被迅速分发下去。张太医带着弟子们在营地四周撒下防虫驱蛇的药粉,卓玛则指挥着士兵将特制斗篷分发给哨兵。一切都在寂静中有序进行,仿佛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正在暗处磨利爪牙。
沈昭宁站在谷口巨石上远眺。远处天水城的城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这是渔阳郡最大的城池,也是郡守府所在的地方,城楼上点点火光如同警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