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阳光正好。
李鼎拖着行李箱走出四合院，“吱呀”一声关上大门。
他将行李塞进奥迪A6的后备箱，坐进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伴随着引擎的低吼，车子平稳地驶上京廊高速。
老家廊坊的长亭村，距离燕京其实并不远，也就八十公里左右，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高速上车流稀疏，李鼎降下车窗，点上一支烟，任由冷风灌入车内。
今天运气不错，一路畅通。
临近十一点，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村口出现在视野里时，车子终于抵达了长亭村。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李鼎，心里也难免泛起近乡情怯。
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打量着四周。
记忆中的土路早已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路两旁是光秃秃的杨树，枝丫直愣愣地指向天空。
右边，就是他当年读过的小学。
他的父母是八零年代后去燕京打拼，最后才在那边定居的。
唯有爷爷，一直固守在老家，只是如今，这老宅里也早已空无一人。
“叮铃铃——”
恰在此时，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响起，小学里涌出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
几个胆大的孩子立刻被这辆漂亮的黑色轿车吸引了过来。
“哇，这车可真好看！”
“这个叫奥迪，我上次听我爸回来说过！可贵了！”
一个稍大点的孩子警告同伴，“喂，你别靠太近，刮花了你可赔不起！”
那个正想伸手摸一下车壳的小孩，闻言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李鼎看着他们，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他摇下车窗，温和地说：“我也是这个村儿的，想摸就摸，不碍事。”
听到这话，那两个孩子才大胆地凑过来，小手在光滑的车身上摸来摸去，嘴里不停赞叹：“哇，真漂亮，滑溜溜的！”
其他学生则远远看着，小声议论着他们胆子真大。
摸了一会儿，先前那个孩子抬起头，好奇地问：“大哥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你是哪家的？”
李鼎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悠悠地问：“听说过村东头的李医生吗？”
小学生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笑着说：“当然知道啦！
李爷爷人可好了，以前还给我们糖吃呢！
我听我爸说，他给人治病好多时候都不收钱。
不过……我爸说他去天上当星星了。”
听到这句话，李鼎的心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
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了？”
“我叫李飞，今年读一年级了！”
“李飞，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李飞认真地点点头，随即又抬起下巴，天真地问：“大哥哥，好好学习，长大了也能买得起这样的车吗？”
李鼎笑了：“当然可以。”
他转身从车里拿出一大把糖果，分给了两个孩子：“拿着，给你们的礼物。”
“谢谢大哥哥！”两个孩子道了谢，高高兴兴地跑远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李鼎心中一阵感慨，也不知道儿时的那些玩伴，是否还有人留在村里。
想来，大概率也都出去打工了吧。
他拿起手机，给俞菲鸿发了条短信：已到老家，勿忧。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好，趁机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你也累坏了。
李鼎收起手机，重新发动汽车，凭着记忆朝村东头开去。
路上不时能看到一些年轻人，他心里有些奇怪，这才一月份，离二月九号的除夕还有一个多月，怎么这么多人就回来了？
当车子停在熟悉的院子前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里一沉。
院内杂草丛生，一人多高，门前那片小竹林倒是依旧青翠。
门上的铁锁早已锈迹斑斑，形同虚设。
他轻轻一推，木门“咿呀”一声开了。
走进堂屋，一股混杂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遍布蛛网，墙壁的左侧，却整整齐齐地贴满了发黄的奖状——那全是他小时候的荣耀。
李鼎从车上拿下带来的工具和物资，开始动手打扫。
这一忙，就从中午忙到了下午五点。
直到把屋子内外大致收拾干净，他才直起酸痛的腰，泡了杯热茶，坐在院子里歇口气。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鼎心里一阵疑惑，自己小学三年级就跟着父母去了燕京，村里应该没什么人认识自己才对。
他走过去打开门，只见一个胡子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正笑着看他。
“是小鼎吧？你回来了！”男人热情地说，“刚才听村里人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我是这个村的村长，你还记得我不？”
李鼎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却毫无头绪。但他脸上还是堆起了笑容，顺着话说：“村长？
您是……哎哟，瞧我这记性，当然记得，您当初还抱过我呢！”
村长脸上满是惊讶：“嘿！
你那么小，才一岁多的事儿你都记得？
不愧是在大城市里混的，脑子就是好使！
对了，你爸妈身体还好吧？”
提到父母，李鼎的笑容顿了一下，轻声说：“我爸妈……已经走了。”
村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本是念着李鼎爷爷当年在村里行医救人，名望高，特意过来打个招呼联络感情，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尴尬地搓着手，干巴巴地说：“哎，人生无常啊……那个，活着的人始终要往前看。
我……我这给你带了些米面粮油，就放这儿了，你刚回来肯定缺东西。我就先走了啊。”
看着村长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李鼎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了看天色，想着这个点大部分人家应该都忙完农活了，便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拜访了几家儿时的玩伴。
结果不出所料，他们要么在外地打工没回来，要么早已在外结婚定居，老家只剩下父母。
夜色渐浓，他戴上鸭舌帽，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后山走去。
看到山坡上那棵熟悉的歪脖子树，想起曾经爬树掏鸟窝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他默默爬上山顶，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坐在这里，几乎可以将整个长亭村的景色尽收眼底。
山下，零零散散的房屋亮起了温暖的灯火，炊烟袅袅。
微风吹过，带着乡野独有的清新气息。李鼎从包里拿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他之所以决定回老家，也是因为近段时间的连轴转，让大脑处于紧绷状态。
每次回到这里，他的心神总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见了一次心理医生。
在这里，他不是导演，也不是娱乐圈的新贵。
身份只有——父母的孩子，爷爷的孙子。
故乡很小，小到只有三间砖房。
故乡也很大，大到一辈子都走不出童年的篱笆。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李鼎又顺着小路往记忆中的那条小河走去。
十分钟后，他站在了河边，看着河水中的鹅卵石，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翻石头找螃蟹的日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容。
他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找，只是漫无目的地在田野间自由自在地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