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皇宫如沸水炸锅,羽林卫的铁甲如黑潮般涌过宫道,脚步声震得檐铃乱颤。宫女太监惊叫声此起彼伏。太医拎着药箱跌跌撞撞冲向景华宫偏殿,救治受伤的冯梦和满身血迹的阿莹。
而在无人留意的窄巷里,一个小太监拼命的狂奔。
喘气如雷,谢天歌疾奔向前,宽大的太监服被夜风吹得作响。
她的思绪却回到三个时辰前——
景华宫内,阿莹正将一撮香粉填入鎏金熏炉:小姐,今日是第三日了。她指尖微颤,贤妃的人...今晚该动手了。
阿笙这脑袋是怎么长的,事事都能料人于先。谢天歌百无聊赖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连春日熏的解药都备好了。
阿莹笑道,“慕容少爷连药包都备了两份,一份被搜走了,一份被我藏在了房梁上。”
谢天歌轻笑,扳指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春日熏,一日安神,二日助眠,三日催情...她忽然眯起眼,当年赫连誉那小子用过,这个味道我记得。
那今晚小姐打算如何?阿莹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了。谢天歌突然停下转扳指的动作,眉头微蹙。
阿莹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这般简单的话,小姐还在蹙眉担忧什么?
谢天歌沉默良久,忽然道:阿莹,我要出宫。
什么?!阿莹手中的香勺落地,太危险了!宫外有的是想取您性命的人...
比宫里还多么?谢天歌轻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有人放出假消息引谢家旧部入局,我非去不可。
阿莹攥紧裙摆,终是妥协:可我们...怎么出去?
“不是我们,是我…”谢天歌忽然展颜一笑,扬声喊道:外头的,都进来!
赵福来带着两个婢女慌慌张张推门而入。
再近些。谢天歌勾勾手指。
三人面面相觑,又往前挪了几步。
赵公公,谢天歌指尖轻叩案几,你箱底那套小太监的衣裳,借我一用。
老太监二话不说躬身:老奴这就去取。
谢天歌突然将扳指推到琉心面前,笑吟吟道:你表兄...今夜当值么?
琉心盯着那枚莹润的玉扳指,瞳孔猛地一缩。“不……不当值!”
夜风呼啸,谢天歌一边跑一边死死压住快被风掀飞了的太监帽,青丝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颈侧。她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瓦片轻响——那黑影如鬼魅般在宫墙间纵跃,越来越近。
嗖——
第一支袖箭钉在她身后五丈的宫墙上,箭尾震颤。紧接着是第二支钉在了她身后三丈的青石上、第三支却已近到她脚后跟三尺。
袖箭叮叮当当接连而至,扎进宫墙,碎石飞溅。谢天歌的呼吸越发急促,耳边只剩下自己如擂的心跳和岳素那丫头临行前的叮嘱:
主子,奴婢族叔说过西南永巷角门出去有条泔水巷,守卫少,知道的人不多,出去了便出了皇宫……
可身后的死亡阴影更快!
嗤——一支箭擦着她的耳廓飞过,削下一线青丝。谢天歌猛地咬牙,拼尽最后力气冲出角门——
她撞开木门冲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已将两根绣花针扎进了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两个守卫后颈,两个侍卫应声而倒。
眼前寒光惊险,谢天歌又堪堪躲过致命一箭,在转身回望的瞬间僵住。
七尺高的黑影稳稳立在墙头,袖箭机扩森然对准她的心口。月光下,那人浑身裹在漆黑夜行衣中,连眼睛都隐在阴影里,唯有袖箭的寒光刺目。
去死。
沙哑如铁石摩擦的声音,不似人声。
箭矢破空而来——
嗖——
袖箭破空而至,谢天歌腰肢骤然一折,整个人如柳条般向后仰倒。那致命的箭支便插进石板三寸。
谢天歌太监帽滚落,青丝散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墨色弧线。她顺势翻滚,动作灵巧如猫,转眼已跃上路边停着的一辆骡车。
鞭梢狠狠抽在骡臀上,畜生吃痛嘶鸣,拉着板车狂奔起来。
墙头黑影明显慌了,机扩连响,三支袖箭仓皇射出——
叮!叮!叮!
箭矢钉在车板上,尾羽震颤。
第四箭刚要发出,机关却地卡死。
黑影向前追了几步,却又硬生生刹住。眼前的石板似乎如楚河汉界一般,让他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长街,最终不甘地低吼一声,转身鬼魅一般飞入身后的皇宫之中。
谢天歌回头看了一眼,知道此人已离开,却不敢松懈。她拼命抽打骡子,青丝在风中胡乱飘荡。
快!再快些!
然而,身后渐渐清晰的马蹄声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因恐惧留下的汗水浸湿了衣裳——
哒、哒、哒!
四匹纯黑战马踏破长街寂静,铁蹄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马背上的黑衣人斗篷翻卷如夜鸦展翅,面上覆着的银色鬼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白光。
为首之人缓缓抬起右臂,玄铁打造的爪刃闪烁着寒芒。
放箭。
指令刚落,四骑立即呈扇形散开。一左一右两个黑骑举起弩箭,手压过后,轰然射在谢天歌马车前方一丈处。
嘶——
受惊的骡子人立而起,骡车险些倾覆。谢天歌死死攥住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清晰地听到身后的马蹄,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锋利的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上。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整条长街陷入死寂般的黑暗。唯有四匹黑骑,如野兽般渐渐逼近......
“驾!”
谢天歌又是一鞭,逼得骡子继续往前跑,哪怕有一丝机会,她也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