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克白手腕一抖,那片竹叶在剑气缠绕下竟化作一道翠绿色的剑影,悬停在许靖安眉心前三寸处,轻轻颤动。
小友,水利万物而不争……
慕克白声音依旧平和,却蕴含着万千剑鸣。
许靖安凝视着那片竹叶剑影,只觉其中暗藏的剑意比自己所见过的任何剑修都要纯粹十倍不止。
那剑影看似柔弱,却让他元婴中的剑道印记隐隐发烫,仿佛遇到了久别重逢的知己。
晚辈愚钝,请前辈指点。
慕克白收回剑气,竹叶飘然落地,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当年我与逆苍天之争,看似是剑道之争,实则......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的剑形山峰,不过是人心之争。
我与他同出一门,师承广成子座下。他主修外剑,我主修内剑。他求速成,我求本源。慕克白缓缓踱步,白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六百年前那场比试,他确实败了,败在剑心不稳。
许靖安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细节:那为何......
为何我不取而代之?慕克白突然转身,眼中剑光暴涨,因为剑道从来不是争来的!
这一刻,许靖安从老者的眼神里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剑道至尊……
许靖安只觉储物袋中铁山核心剧烈震颤,与慕克白身上的剑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他体内的元婴不受控制地浮现,周身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竟是在自行参悟这等层次的剑道感悟。
剑,乃天地之锐气所凝,却又润物细无声……
争剑道者,终将被剑所伤。我当年若争,不过是多一个逆苍天罢了。
随着慕克白的话音落下,四周的剑形碎片突然集体震颤起来,无数细小的剑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茅屋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剑轮,缓缓旋转。
“这天地是剑,这万古人心是剑,这风林竹海,这片竹叶……只要你想,皆为剑!”
许靖安震惊地发现,这些剑影竟然都在模仿慕克白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仿佛在向他展示什么叫做真正的剑意。
你胸前的天逸风云剑,乃是天地孕育的剑灵。
慕克白指着许靖安胸前发光的核心,它选中你,不是因为你争,而是因为你懂得让。
许靖安不解。
当年逆苍天败后,曾来找我决斗三次。慕克白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第一次,我避而不见;第二次,我以茶代剑;第三次......他微微一笑,我送他一本无相剑诀,告诉他,真正的剑道不在胜负,而在心境。
许靖安恍然大悟,难怪白鹤真人当日说,剑可断,剑心不可失,原来根源在此。
那逆苍天他......
他最终明白了。慕克白转身望向远处的剑魂谷,或者说,他一直没有明白,却又一直明白着。这几百年来,他每隔百年就会来剑魂谷外徘徊一次,却始终没有踏入半步。
“怪不得他说,他不是剑道魁首……您才是……”
许靖安微微颔首,低声道。
“呵呵……剑道魁首,不过徒增笑耳罢了……”
慕克白收敛剑意,踱步至案几前端坐,闭目入定,不再多言。
一道竹简缓缓自虚空展开,萦绕在许靖安眼前,竹简之上,没有繁复剑招,只有一行行如诗如画般的文字,字字珠玑,句句入心:
“持剑在手,心如止水。”
“剑出无悔,亦无求。”
“剑锋所指,非为斩敌,而为明心。”
“剑,可断山裂海,亦可润物无声。”
“心若无争,剑自无锋。”
许靖安百年如一日,领悟剑道,却不及此刻堪堪几句,当下跪伏在地,叩谢剑道大能解惑释道。
“晚辈惭愧,竟自诩剑修……实在妄言。”
“去吧,去吧,回去帮我给紫阳带句话,陆师妹的事,承蒙她挂怀,不过……老夫已然放下了。”
许靖安不再多问,他能感受到,慕克白提及陆师妹时,那平静语气中极淡极轻,却真实存在的一丝怀念与温柔。
慕克白这时终于睁开双眼,那双饱经岁月与剑意洗礼的眼眸中,有一抹极浅的笑意。
他微微抬手,虚空之中,那悬浮的竹简缓缓落下,落在许靖安掌心,化作一道温润青光,渗入其元婴之中。
“日后若有缘,再相见吧。”
“前辈珍重……”
许靖安深深一拜,不再犹豫,转身朝茅屋外走去。
竹海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低声吟唱,又仿佛在为他送行。
他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只见慕克白已然重新闭目端坐,案几上的油灯摇曳,映照出他苍老而孤高的身影,如一柄尘封多年的古剑,锋芒尽敛,却依旧凌厉。
“剑在人心……”
许靖安低声说道。
慕克白没有回应,仿佛已经入定,与这茅屋、竹海、天地融为一体。
次日晌午,紫霞峰,后山洞府。
洞内,九窍玲珑鼎,炉火澄澈。
那三丈方圆的铁山核心此刻悬浮在炉鼎之上。
许靖安手中掐诀,自腰间飞出一枚闪烁着雷芒的符宝,正是那天诛地灭。
“那日……红鸾曾言,此物为金光圣母所炼化的一道符宝,如此看来,广成子当年诛杀金光圣母,也许就与这符宝有关……”
狐兔兔仰头望着那大铁疙瘩,杏眼圆睁,喃喃道:“曾听我娘说过,那些阐教和截教弟子当年打的不可开交,不止是为了争夺天道,更是为了争夺供奉……”
“呵呵……他们争的不过是天下人心罢了……”
许靖安冷笑一声,对这些个上界大能十分不屑。
“不过……他们这些法宝,却都是些顶级存在,若真得了一两件,便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许靖安说着,变换法诀,将天诛地灭符宝附在那铁山核心之中。
嗡……
那赤红符宝甫一接触到那巨大铁块,便发出一声沉闷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