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镜面的刹那,叶凡感觉自己的意识,不,是他存在的“全部”,都被投入了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漩涡之中。
那不是信息的洪流,那是轮回本身。
他“看”到了宇宙的诞生与热寂,星云的凝聚与溃散,看到了开天辟地的巨人如何在怒吼中倒下,其血肉化为山川河岳,看到了第一个单细胞生命在原始海洋中挣扎,直至演化出璀璨而残酷的文明长河……无穷无尽的生灵,从微尘到神魔,他们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因果业力,如同奔涌的江河,汇入一条贯穿一切时空的浩瀚长河——轮回之河。
他“听”到了创世的神语与灭世的哀嚎,听到了情人的呢喃与仇敌的诅咒,听到了草木生长的细微声响与星辰崩灭的无声震荡……一切声音,无论宏大或渺小,最终都化为轮回长河中那永恒不变的流淌之音。
他“感受”到了新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带来的喜悦,感受到了垂死老者最后一口气息中包含的不甘,感受到了热恋的炽烈,背叛的冰冷,成功的狂喜,失败的绝望……无数极端的情感如同亿万根灼热的针,同时刺穿他的灵魂。
这不仅仅是观看和聆听,而是融入。他仿佛在瞬间经历了亿万次不同的人生,成为了那长河中的每一朵浪花。他的“自我”意识在这无穷的轮回经历中开始模糊、稀释,如同投入大海的盐粒,即将消散。
这是同化!是轮回镜本体那无意识的本源,对任何一个胆敢触碰它的渺小个体的自然反应!它的“重”,并非物理的重量,而是这承载了古往今来、诸天万界一切生灵轮回信息的、足以压垮任何独立意识的宏大存在感!
叶凡的元神在哀鸣,他的道基在颤抖,混沌道体发出不堪重负的裂纹声。他感觉自己就要被彻底磨灭,成为轮回长河中又一缕无名的印记。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一点微弱的紫光,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的一盏孤灯,在他灵魂核心顽强地亮起。
那是轮回紫气!是冥祖反哺的、蕴含着一丝至高轮回本源的先天之气!
紧接着,他紫府内那面轮回镜碎片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仿佛一个坐标,一个锚点,牢牢钉住了叶凡即将涣散的“自我”认知。
“我是……叶凡!”
一个无比坚定的意念,如同利剑,劈开了混乱的轮回信息浪潮!
“我之道,非沉沦,非湮灭,而是……执掌!”
内世界轰然震动,尽管残破,但它是一个独立的、正在成长的轮回雏形!此刻,这内世界的意志与叶凡自身的意志合一,化作一股虽渺小却坚韧无比的力量,对抗着外部那浩瀚无边的轮回同化!
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地去“理解”,去“梳理”,去“掌控”!
轮回之瞳在意识层面疯狂运转,不再是看破虚妄,而是在解析那构成轮回长河的无尽法则丝线!混沌灵力模拟着宇宙归墟与重塑的循环,寂灭之域散发出终结与新生的道韵,冥土轮回池荡漾起往生与审判的涟漪……
他以自身为熔炉,以轮回镜碎片和轮回紫气为引,强行去消化、吸收这恐怖的轮回信息冲击!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蝼蚁妄图吞噬星空。他的意识每时每刻都在崩溃的边缘,却又在坚定的道心与内世界的支撑下不断重塑,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通透。
他看到了轮回并非简单的重复,而是螺旋式的上升与演进,蕴含着超越与革新的可能。
他看到了寂灭并非终点,而是为新轮回清理出空间的必要过程,是生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他看到了因果业力并非束缚,而是维持轮回平衡、推动个体超脱的内在动力。
他对轮回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提升着!
……
轮回殿核心,现实层面。
在凌清雪和独孤言臣的眼中,叶凡的手指触碰轮回镜后,便僵立在了原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光影和符文在急速流转、明灭。他的气息变得极其诡异,时而浩瀚如星海,时而微弱如烛火,时而古老沧桑,时而新生稚嫩。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容貌甚至都在发生细微的变化,仿佛有无数张不同的面孔在他身上飞快地交替闪现!
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正在经历无穷轮回的通道!
“他在承受轮回本源的冲击!” 独孤言臣魔瞳收缩,语气凝重无比,“这等考验,凶险万分,一旦心神失守,便是万劫不复!”
凌清雪紧握冰晶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虽无法亲身感受,但也能从叶凡那极不稳定的状态中体会到那其中的恐怖。她只能默默守护在一旁,心中祈祷。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叶凡身上那混乱的气息和变幻的面容,开始逐渐平息、稳定下来。那无数流转的光影和符文,慢慢内敛,最终在他眉心处,凝聚成了一个极其复杂、蕴含着无尽轮回奥义的淡紫色符文印记!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是简单的混沌或寂灭,而是仿佛有两片微缩的、正在缓缓旋转的轮回星云在沉浮!目光平静、深邃、包容,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洞悉了生死奥秘。
他成功了!
不仅承受住了轮回本源的冲击,更在过程中,将自身对轮回的理解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并将一部分轮回本源之力,凝聚成了属于他自己的轮回印记!
此刻,他与悬浮的轮回镜本体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妙的联系。他不再感觉那信息洪流是毁灭性的冲击,而是可以沟通、可以引导的浩瀚海洋。
他轻轻移开了触碰镜面的手指。
就在他手指移开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面一直静静悬浮的轮回镜本体,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镜面上的裂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一个充满怨毒、疯狂、不甘的宏大意志,猛地从镜身最深的一道裂痕中爆发出来!
“归墟……万物……归一!”
这意志充满了极致的毁灭与吞噬欲望,与叶凡之前感受过的归一派气息同源,却强大了何止千万倍!它仿佛是烙印在轮回镜本体上的一个无法磨灭的创伤,一个恶性的“肿瘤”!
此刻,许是感应到叶凡成功获得部分认可,引动了轮回镜本源的波动,这潜伏的归墟意志被惊醒了!
轰!
一道灰黑色的、仿佛能湮灭万物根源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轮回镜中射出,并非射向叶凡,而是直冲上方那浩瀚的轮回光河投影!
它要污染、要吞噬这轮回的象征!
与此同时,整个轮回殿核心剧烈震动,四周那镜面般的地板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归墟符文,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和侵蚀之力,缠绕向叶凡、凌清雪和独孤言臣!
“是归一派留下的后手!他们早已污染了轮回镜!” 独孤言臣怒吼,魔气爆发,对抗着地板上蔓延而来的归墟符文。
凌清雪剑光挥洒,冰封一片区域,但那些符文仿佛无穷无尽,不断再生。
叶凡眼神冰冷,他刚刚承受完轮回本源的考验,状态并非完美,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反而激起了他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归一派,果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们不仅图谋轮回本源,更是在无数岁月前,就已试图玷污这轮回的根源!
“在我的面前,也敢放肆?”
叶凡踏步上前,眉心的轮回印记光芒大放!他沟通着刚刚建立的与轮回镜本体的联系,引动那尚未被污染的、纯净的轮回本源之力!
他双手虚抱,内世界的力量与轮回镜本源共鸣,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轮回漩涡在他身前形成,漩涡之中,混沌开辟,冥土沉浮,寂灭与新生的景象交替上演!
“轮回——净世!”
他推动着这融合了自身道与轮回本源的漩涡,悍然撞向了那道企图污染光河的归墟光柱!
“轰隆隆——!!!”
两股代表着创造与毁灭、轮回与终结的极致力量,在这轮回殿的核心,展开了最原始、最激烈的碰撞!